到了木樨街,雨勢未變,明黛和魏欽在街口分手,她拐了彎往雙柿巷走。
明黛身上里里外外地裹了好幾層衣裳,背影瞧著仍纖瘦輕盈,踩著雨鞋,腳步歡快。
“大爺”
魏欽身后傳來浦真驚訝的聲音。
他收回目光,淡淡地看了浦真一眼。
浦真也剛剛走到這兒,撐著把深青色的傘,埋著頭一路小跑,停下來看路,正好就看到了魏欽,他順著魏欽適才的視線看過去,隱隱約約瞧見了個有些熟悉的身影。
他走了兩步,恍然大悟,那不是明姑娘嗎
他們方才是一道出去了嗎浦真對魏欽的性子最是了解,他打小兒就不愛和小姑娘一道玩,長大后更不用說了。
他飛快地覷了覷魏欽。
嗯
什么都看不出來。
浦真腦海翻涌,獨自琢磨,魏欽身邊陡然安靜了下來,只剩雨聲,回家的一路寂靜無言。
雙柿巷的路許是鋪了有好些年了,這會兒雨下的急,兩側民房前排污的溝渠疏浚不及,磚路泥濘成堆,明黛只得慢慢的走。
快到門前,明黛松了一口氣,又被人喊住。
是與明家為鄰,住在明宅南戶的女主人。
女主人名叫花賽金,二十五六歲的年紀,身著綾裙,花冠整齊,頭簪金釵,是位容色風情艷麗的寡婦,家中請了婆子丫鬟,身邊沒有一兒半女日子過得也快活。
花賽金正倚在門后嗑著瓜子與她身旁一位穿著黑衫藍布裙子的卦婆說著話,是不是指點小丫鬟拿火著通自家門前的小溝。
明黛只能停下來與她見禮“姐姐好。”
花賽金笑容滿面,拍了拍手掌撣去瓜子殼,脆生問“外頭下著雨,姐兒這是從哪兒回來的啊”
“剛在外頭吃了飯。”明黛說。
卦婆聽出眼前這姑娘家住花賽金隔壁。
想起她家里有個老姐姐好像就是在她家中做事,便問起明黛“姑娘家里做飯的方婆子可還好”
“哎呦,我的嬸子,你都幾年不回揚州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黃歷了。”花賽金拉了拉卦婆,讓她閉嘴。
又對著明黛說“這雨大風大的,下次再找姐兒吃茶說話,姐兒快回家吧。”
明黛曉得那卦婆說的是從前明遠在世時明家的事情,這些她都不知道。
“怎么了”卦婆下巴朝往明黛的背影揚了揚,小聲問。
花賽金等著明黛進了家門,才和她嘀咕起來。
明黛進門換下琥珀衫,隨手搭在堂屋的椅子上,望著院子里的石榴樹發呆,不知過了多久,忽而感覺到鼻尖癢癢的,她攥著繡帕低頭打了個噴嚏。
是誰在念叨她
那頭魏欽回家后立刻就沐浴更了衣。
他穿著蘆花白的輕薄素紗直綴,閑適地靠在榻上,聽浦真說話。
“暫時只買了一個廚娘和掃灑庭院的小廝,我讓他們回家將自家收拾干凈了,明兒再來,剩下的我再去瞧瞧。”浦真回稟道。
浦真辦事細心妥帖,他看中的人魏欽也不再多問,只說“要是沒有合適的人,從你家中看看。”
魏家后街廊房里聽用的人太多了,浦真家里也不是各個都能在魏家領到差事的,有些需要自己在外頭做粗活謀生。浦真聽了魏欽的話心里自是感激的,但是也馬上搖了搖頭。
他那幾個兄弟真沒那個本事在魏欽手下做事,他犯不著沒事找事給自己找不痛快。
不過浦真仔細想了想“不知您還記不記得我大哥哥家的次子阿福,今年十三歲,是個機靈的,該日讓來給您磕頭請安。”
魏欽對他還真有些印象,前些年浦真帶他在身邊跑過腿,他嗯了一聲。
浦真放下心,問起他后頭的園子“和祗園一樣嗎”
祗園是魏欽在小梅花巷魏府的院落,那里頭除了假山石便是藤蔓青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