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嘎啊”
月色清朗,只能聽見樹上得意的鳥鳴,聲音沙啞得像是烏鴉。
甄青鸞仰起頭,見不到黑沉樹冠間仗義執言的烏鴉影子。
但她卻聽懂了。
那烏鴉叫的是惡女惡女
朦朧的記憶,猛然涌上腦海,清晰沖刷她混沌的思緒
這是書中世界,潦草葬在這兒的,是定州州府薛家的大小姐,薛阿囡。
她本該在定州薛家顯赫的府上,做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
偏偏走上了襯托女主的惡毒女配道路。
薛阿囡因為嫉妒,悄悄下毒要害病中庶妹,被薛父發現,打發到僻遠鄉下思過反省,卻惡有惡報,毒發身亡。
簡單的一句,就是書中薛阿囡簡單的一生。
就連薛阿囡最后死在了偏僻村落的莊子里,也不過是對外宣稱死了一個小姐房里的丫鬟。
拿棺材裝了悄悄埋下,等薛父忙完這緊要關頭,再送回去好生下葬。
薛阿囡留下的記憶、仇恨、迷茫,震得甄青鸞幾欲暈回棺材里。
她得死死扶住棺木,腦海里盡是薛阿囡靈魂中的哭鬧
“憑什么都喜歡妹妹,不喜歡我”
“荊將軍應當是我的夫婿”
甄青鸞一聲呵斥“夠了”
薛阿囡的哭喊戛然消散,頭頂嘎嘎的烏鴉叫聲,卻透著十足的歡快。
怎么夠才不夠
我還說,我還說,你現在后悔也沒用啦,你做的壞事,都傳遍啦,都傳遍啦
嘎嘎啞啞,翅膀撲扇,很有八卦小猹四處傳訊的驕傲。
甄青鸞伸手翻出墳包,長裙逶迤,累得氣喘。
仍是勻出一口氣,揚聲問道“都怎么傳的你給說說”
得了回應,果然頭頂饒舌烏鴉更是激動。
嘎嘎直叫那就得從你砸碎了我愛吃的好果兒說起啦
甄青鸞一邊從棺材起身,一邊聽著嘎啊、嘎嘎的絮叨。
她自小就能懂得獸語鳥鳴,成為獸醫之后,除了在院里治療家養寵物,偶爾也去動物園幫幫忙、林業局搭把手。
天上飛的見過不少。
像這么聲音沙啞,嘎啊、嘎啊,還忙著說三道四,應當是一只光澤紫黑、喙粗且彎的小嘴烏鴉。
好聰明,好八卦。
連陌生人類嬌嗔蠻橫,非要爭搶妹妹未婚夫的事情,都說得興高采烈。
“嘎啊、嘎嘎”
那個俊俏大將軍,是你妹妹的好夫婿,偏偏你要去搶。
你身邊小丫鬟說了,你是燈會死纏著俏將軍不放,非說人家看上你了。
“嘎嘎嘎、嘎啊”
不害臊,不害臊還下毒要把你妹妹害死,自己去和俏將軍做一對夫妻。怎么有你這么壞的人,我聽了都生氣。該死、該死
也許小嘴烏鴉有些吵鬧,但甄青鸞覺得它善惡分明義憤填膺的語氣可可愛愛。
薛阿囡死前一直在哭在鬧,仍不信自己僅僅是個書中不值一提的配角。
如果她重生一回,會和書中女主再爭再搶還是放下一切,改過自新甄青鸞都不得而知。
但甄青鸞
她只想拆了腰上勒得她喘不過氣的腰帶,脫掉這些累贅繁復層層圈圈的綾羅。
甄青鸞疲憊的依靠著樹干,廢了許久的勁,終于松開了緊勒的腰帶,脫下華貴外衫,只留了一件輕便的白色里衣。
總算透過氣了。
也就一時半會兒,頭頂樹上的嘎嘎叫聲卻沒了。
甄青鸞仰頭看向樹冠。
“叮叮當當”
清脆的金銀相撞,伴著滿頭滿身的釵花垂墜,嚇了甄青鸞一跳。
不愧是富貴人家的女兒,雖是草草埋了,妝裹也是叮叮當當,綴得甄青鸞滿頭的金釵寶石。
“小烏鴉”
甄青鸞伸手摘下沉重的步搖,出聲去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