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鳴山看著蘇氏拉著自己的手,看著她臉上哀求的神色,終是咬了咬牙,道“好,我辭官。”
北風呼嘯,一陣狂風夾著鵝毛大雪席卷過來,轉眼就能把人裹成個雪人。
沈嫣在風雪中前行,眉毛已是一片雪白,連睫毛上也結出了冰珠,白皙的面龐隱隱發青。
他們半年前回到營州甘寧城,起先還算太平,但街坊四鄰見他們才去了京城不到一年便又忽然回來,沈鳴山還沒了官職,好奇之下便打聽了一番。
京城離營州雖遠,但消息傳的再慢也終究是會傳回來的,于是不少人都知道了沈嫣和晉王的事。
因為晉王名聲不好的緣故,京城還有不少人覺得是他欺負了沈嫣,但在這邊境小城,大家只知晉王是皇親貴胄,而沈嫣則只是個窮書生家的女兒,相貌雖生的不錯,卻也沒到美若天仙的地步。
是以相信晉王欺負了她的沒多少,倒是說她勾引了晉王的人很多。
若非沈鳴山當初在縣衙做縣丞時幫過不少人,那些傳言只怕更難聽。
當初他們離京時,皇帝曾要暗中給他們一筆賞賜,足夠他們一家錦衣玉食過完一生,但夫妻倆言辭拒絕了。
這筆賞賜雖然沒過明路,但一旦被人知曉,就會被說成他們是收了銀子才肯離京的,屆時沈嫣與晉王的事就更說不清了。
皇帝無法,只得將賞賜收了回去,沈家三人就這么回了常州。
沒了官職,一家三口只能靠原有的積蓄度日,但沈家本就清貧,這些年攢下的銀子實在不多。
沈鳴山在京城任職時的俸銀雖比之前做縣丞時多了不少,可京城物價貴,租宅子又花去了一筆錢,除去日常花用也就不剩什么了。
好在回來后沒多久沈鳴山就在一處私塾找到了活計,當授課先生,多少能掙些束脩。
蘇氏針線好,偶爾接些針線活帖補家用,沈嫣則模仿父親的筆記給書局抄書,也能掙些錢。
倒不是她自己的字不好看,而是她七歲就開始給書局抄書,抄了九年,不少買書的人已經認識她的字跡,在聽說了她和晉王的事后不屑于買她抄的書。
書不好賣,書局自然也就不肯收,她只得模仿沈鳴山的字跡,拿給書局時只說是沈鳴山抄的。
如此這般,一家人的日子倒也還過得去。
前些日子蘇氏接了周家的活,給人縫制幾件冬襖,說好了下第一場雪之前送去就行。
誰知今年初雪卻來的又急又猛,比往常早了近一個月不說,還越下越大,不過兩刻鐘便將屋頂都染白了。
蘇氏從窗縫看著外面的風雪,道“我就不該讓她去的。”
給周家縫的冬襖前兩日就已經做好了,她本打算等沈鳴山休沐的時候讓他送去,誰知這雪說下就下。
沈嫣當時本在房中抄書,見狀拿了做好的衣裳便要往周家去。
蘇氏怕她受涼,開口阻攔“都已經下雪了,你這會便是送去也已經晚了,何苦跑這一趟,還是等你爹休沐時讓他去送吧。”
沈嫣卻自顧自換好了衣裳,道“現在送去也能證明咱們按時把衣裳做好了,只是沒想到雪下的這么早罷了。若等雪后再送去,怕是會被人說咱們不守信。”
周家夫婦為人雖然不錯,但架不住家中有幾個嘴碎的下人,每次收了蘇氏做的衣裳都要嘀咕幾句。
沒事時尚且如此,有事時不知要說得多難聽了。
沈嫣不在意他們如何編排自己,但不想聽他們說爹娘的不是。
她不顧蘇氏的勸阻戴上風帽便出了門,蘇氏叫了幾聲沒叫住,挺著大肚子又不方便去追,只得嘆了口氣轉回了屋里。
眼見著兩個時辰過去,外面的風雪越來越大,沈嫣還不見回來,蘇氏急的在房中來回打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