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屏了息,不著痕跡退后。
她好像是有一種特殊的魔力,邵易淮不去看她不去注意她,一切都好,一旦傾注了丁點注意力,就再難以收回。
就像此刻,他明明已經退后,可分明能瞧得清楚,她纖長的眼睫輕顫著,眉頭也蹙得緊,年紀輕輕,夢里怎會這么不快樂。
邵易淮心里是激烈的冰火兩重天,一邊各種情緒翻涌著,一邊冷靜地旁觀著自己內心的波瀾。
她當然擁有很驚人的美貌,在他這個地位這個年紀所見過的人中也能算得上數一數二,可僅憑如此,完全不足以讓他多看她一眼,就像對視的第一眼,他的視線半分沒有多在她臉上停留。
是什么時候開始心里隱約有波動的呢
那大概是一連串的。
先是她的聲音,清澈又柔和,讓他不由地又看了她一眼,再然后是在小區內,他在后座,通過車窗看到窗外掠過她的背影,被昏黃的路燈籠著,像是冷極了。
心里莫名生出一點點不忍。
雨雪天總像是自帶著頹寂的情緒,他不喜歡,是而總是在這樣的天氣里去陳喜珍家里看書。
也就造就了他第二次見她。
隔著屏風聽到她的聲音,他當時就幾不可察地微頓了下,身體總是最誠實,他繞過屏風過來,跟她對話,再然后聽到她與陳教授的聊天,對她多了幾分欣賞。
她對他的傾慕他當然能察覺,但生平第一次,他不忍她期待落空,于是主動提出送她回學校。
一次又一次的不忍,就到了如今這般地步。
她昨晚的問題,他必得要給她一個答案。
這二十九年人生,他雖克己禁欲,但平心而論,他當然自知自己不是圣人。若誠實地面對自己的動物本性,他能篤定地說,那一次次都是“不忍”,而非摻雜了“欲念”的緣故嗎
他無意去區分那么清楚,畢竟,那醞釀已久的憐惜,是該落地了。
邁巴赫駛入海淀地界,外頭下雪了。
車速放緩了些許,司機宗叔察覺到前后排擋板收起來了,便從倒車鏡看一眼后座,那位小姑娘趴在扶手箱上睡得熟。
眼看a大西門快到了,宗叔試圖從自家老板眼神里得到指示,邵易淮卻只是輕搖了搖頭,意思很明顯不要打擾她。
于是宗良志只得把車繼續往前開了一小段,找到個可以停車的地方。
停好車,手機震了下,他拿起來一看,那消息來自邵易淮
「邵先生下去抽根煙吧」
宗良志望一望車窗外,心說,下這么大雪,我不想去外面抽煙啊。
想歸想,還是解了安全帶,推開車門下了車。
宗良志站在路邊抽了根兒煙,又收到一條消息
「邵先生買份晚餐」
這道指令很簡單,但宗良志思索了好一會兒。根據車上的架勢來判斷,這應該是要給那個小姑娘買的,可問題是她什么時候會醒呢
最后,宗良志沒去附近的便利店,而是打電話給某家餐館,讓他們打包一份一人食過來,大眾口味即可,緊要的是要做好保溫,送到a大西門附近某棵樹下。
車上。
邵易淮看了兩次表。
本以為她平穩地睡著,不期然卻又聽到模糊的抽泣,他打算把她叫醒。
楚桐在這時候動了動,手撐著扶手箱抬起頭,就看到邵易淮倚著靠背,靜靜看著她。
她一下呆住,霧蒙蒙的眼里浮現出迷惑,像是分不清夢境現實,她試探地輕聲喚他,“邵先生”
沒完全清醒的緣故,嗓里還有些軟糯的氣音。
邵易淮不露聲色,極尋常地淡淡笑了笑,“做什么夢了一直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