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銳毫無察覺一般,懶散散撥開肩上的手,也撥開所有人的視線。
“初來乍到,各位多關照。”他漫不經心地揚起手,咚地一聲。
那塊假表被扔進酒杯里,酒面蕩漾,男人也笑得浪蕩。
“今晚全場消費,我買單。”
宗銳并沒有在酒池肉林中停留很久。
他閃過子弟們攀親道故的酒陣,又避開鶯鶯燕燕的迷魂計,獨自上到酒吧頂層。
這層不對外開放,是成茂的私人領地現在也是他的了。
臨時落腳點,裝修不算精致,特別的是房間外連一個很大的露臺,放眼望去,小橋水巷,燈火人家,全都盡收眼底。
宗銳推開露臺門,江南濕潤的春意,伴隨絲絲點點的細雨撲面而來。
又開始下了。這破天兒。
他濃眉擰起來,一手脫下外套,又大喇喇扯掉貼身的黑背心。
氣溫驟降的春夜,男人也不覺得冷,就這么赤著寬肩闊背的好身材,慢騰騰拖過門口的行李。
銀色的行李箱被翻開,宗銳神色一頓。
“靠。”
鈴聲緊接這句低罵響起,宗銳從褲兜里摸出手機。
“小銳,你安頓好了嗎”話筒里的男音不等他回答,又接著問,“你行李在機場拿錯了,你沒發現”
“唔。”
宗銳“噠”地敲了下箱面,自嘲般扯開嘴角“現在發現了。”
“拿到你箱子的人已經聯系機場了。”老管家有條不紊道,“你看是交給航司處理,還是直接跟對方聯系”
“都行。”宗銳有些倦怠地揉了揉額角,“明兒再說,成么”
“現在是有點晚了,但沒行李你多不方便啊。”
“有什么不方便的。”宗銳坐到地板上伸開兩條腿,語氣也沒個正形,“咱光著也能睡啊。”
老管家在電話里無奈又縱容地笑了“你這孩子”
宗銳從兜里掏出壓扁的煙盒。
“行了趙叔,我都這么大人兒了,您就甭操心”
又耐著性子聽了兩句念叨,對面才勉強掛斷。
叼著煙滿屋子轉悠了兩圈,他從沙發縫里摸出一個打火機。
咔嚓了好幾聲也沒打出火,男人又捏著火機,走回到攤開的行李箱邊。
rioa行李箱,26寸,銀色。
和他的一模一樣。
里頭的東西卻截然不同。
女人的東西。
還是挺不講究一女人。所有東西就這么一股腦堆箱子里。
眼下,一條旗袍宛如窗外的河水流溢而出,蕩悠悠垂到地面。顏色也與外面的天空類似煙雨朦朧的天青。
箱子里別的衣服也都是此類風格旗袍絲繡,中式古典,色彩溫柔而雅致。
一個典型的,仿佛從書中走出來的,江南女人的打扮。
宗銳很慢地眨了下眼,再次蹲下身,將散出來的衣服往箱里攏。
手機第二次鈴聲大作。
宗銳徑直接起來“明兒再說不成么,咱都脫光了。”
聽筒里沉默片刻。
“不好意思,請問您是宗先生嗎”
宗銳止住動作。
裙擺從他停滯的手中無聲滑落。
綢緞撫過男人的指節與手腕,細膩入微的觸感,激起若有似無的酥癢。
很像,這個在耳邊響起的女聲。
宗銳半懸的手指蜷了下,握手機的指尖有點麻。
“哪位”
“我今天和您坐了同一趟航班,從京北到吳蘇的。”女人的聲音更輕,也更柔。
怎么能有人說話,也像吟唱一樣呢
仿佛在貼著人耳鬢廝磨“我們的行李箱,好像拿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