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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魚聽說明天要去看馮奶奶,有點高興,又有點擔憂“媽媽,春華奶奶會不會死呀”
“會。”
魚魚的眼圈立馬就紅了,她已經知道“癌癥”意味著什么,可一想到每年都給自己很多東西,還送自己很多小人書的奶奶就要死了,再也見不到了,她的心情一下子就低落下去,“媽媽,人為什么要死呀不死可以嗎”
大概每個小孩小時候都有這樣的困惑吧,她平靜地看著魚魚“每個人都會死,親人和朋友都會難過,但是呢,先死的人并沒有走遠,只要我們還記得他們說過的話,做過的事,他們就會一直活在我們心中,他們只是暫時先去天上,幫我們占位子,搶個好位置,等以后我們所有人都會去跟他們見面的。”
魚魚似懂非懂,這樣的安慰并沒起到多大作用,晚上她居然破天荒的不要一個人睡,偏要抱著小枕頭去找奶奶,還要讓奶奶摟著她,讓奶奶千萬別忙著去占位子,她不著急的,位置不好也沒事,只要奶奶好好的就行。
顧媽媽聽得一頭霧水,什么占位子,還以為是她在學校跟人發生矛盾了,開導大半天。
清音和顧安在隔壁聽見,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他們也是凡人,也怕死,可大人的害怕跟孩子不一樣,這件事會困擾孩子很久很久,會很害怕很害怕。
“我在猶豫明天還要不要帶她去,萬一她看見馮阿姨形銷骨立的模樣,愈發恐懼這件事怎么辦”
顧安想了想,“還是帶去看看吧,可能是最后一面。”
“當初魚魚出生的時候,她還專門去醫院看過魚魚,就當是有始有終,別讓她們雙方遺憾吧。”
馮春華對魚魚的偏愛清音是知道的,她以前就說過,自己的咖啡杯,老陶也不會欣賞,以后就留給魚魚做個念想。
清音一想也是,第二天吃過午飯就帶魚魚出發,一路上她感覺心跳得有點快,也不知道是為什么,總感覺不太妙就連魚魚也說自己“暈車”。她還搞不清其實不是暈車,就是心慌,胸悶,緊張。
到了馮春華的住處,花姐紅著眼圈來給她們開門,“你們終于來了,春華就等你們了。”
清音心頭一跳,來到臥室,就見陶英才蓬頭垢面雙目猩紅的拉著馮春華的手,馮春華的眼睛已經睜不開,似乎是聽見她們聲音,努力想要睜開,可依然無果,最后清音和魚魚拉住她另一只手,說了很多很多話
直到走出家門,她都沒想起來自己到底說了什么,魚魚又說了什么,反正倆人情緒都非常低落。據花姐說是昨晚半夜里,忽然就不太好,她又不讓送醫院渾身插管子,陶英才只能給她吸氧,打了點簡單的維生藥物,然后等著清音和魚魚過來,做最后的道別。
回到家,魚魚痛痛快快哭了一場,賴著跟爸媽睡了兩天,情緒才稍微好轉兩分。
而馮春華的葬禮,安排在一個風和日麗的周末,清音提前幾天幫著準備。因為馮春華沒什么親人,跟陶英才也沒領證,尤其是對外事務上,還是清音處理起來更方便一些。
“自幼天才,勤奮好學,瀟灑自如,為國奉獻,中年罹病,幸遇良醫,尋得愛人,一生無悔。”這是她在彌留之前在筆記本上給自己留的悼詞,她的要求也不高,不需要大辦,咖啡杯和書留給魚魚,所剩不多的財產留給陶英才,衣服首飾留給花姐。
至于房子,本來就是學校分的,她沒有直系親屬,房子最終又被學校收回去,分配給了新入職的等著住處的新老師。
墓地是她提前挑好的山清水秀、能第一時間看見太陽的地方,清音和陶英才、花姐三人給她送到殯儀館,剩下的事清音沒有太操心,來的人也不多,顧家一家子都來了,送她最后一程。她留給魚魚的寶貝咖啡杯們,也被顧安用破吉普車拉回家,整整齊齊的擺放進魚魚的房間里。
這種時候的顧媽媽就顯得格外開明,她一點也不像其他老人害怕死者的遺物,什么晦氣什么陰氣重,不存在的,“春華那么喜歡魚魚,怎么會害她,留給她的都是好東西,是她對生活的熱愛。”
“對,馮奶奶說了,女孩子不能哭,女孩子的眼淚很金貴的。”魚魚紅著眼睛,努力把眼淚憋回去。
就連隔壁的小胖狗冰糖都知道,她肯定難過,這是她長這么大第一次遇到生離死別,難過到連雞蛋黃都吃不下了,就連穗穗說請她吃雞腿面包她都不想吃了,可她還是忍住了。
這個變化讓清音和顧安大為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