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吧,小清都說了能吃。”
清音話鋒一轉,“但不能一口氣吃倆白面饅頭,更不能吃加了糖的甜饅頭,要吃雜糧的,一口氣只能吃一個或者半個。”書鋼醫院食堂的伙食很好,種類豐富,分量十足,一個大饅頭都快半斤了。
“雜糧對您的血糖和腸胃都好,飛飛沒說錯。”
清音勸了好一會兒,老太太這才不情不愿的答應,清音也承諾等她出院,到了自己家里,她讓顧媽媽給做雜糧窩頭饅頭啥的,給她解解饞,還能少量吃點咸菜。
“哎呀,你們說我是山豬吃不來細糠,啥大魚大肉的也不愛,就喜歡吃點饅頭窩頭的,這些在咱們那個年代可是好東西,我當時跟著紅軍跑的時候,啥樣的苦都吃過,最大的夢想就是能吃一口白面的。”老太太閑不住,在病房里慢悠悠的走來走去,“飛飛說要調來書城工作,回去辦手續去了,我一個人可真無聊。”
別說,老太太雖然是小腳,但走路卻很穩很快,年輕時候應該也是一位非常雷厲風行的女同志。
“咱們家老太太,年輕時候可是一名好戰士呢”保姆在一旁說,這話勾起了老太太的記憶,“那可不,進步的事,我是難過,但你們以后誰也別提了,他是英雄。”
“革命事業會有犧牲,不是犧牲我的兒子,就是犧牲別人的兒子,你們都別把我當傻子騙了。”老太太嘴上說著最硬的話,臉上卻流下兩行濁淚。
保姆連忙幫她擦,沖清音使個眼色,這段時間都是這樣,嘴上說著不難過,看得開,可眼淚還是會掉。
清音連忙答應,心說回去也提醒顧媽媽一聲,這件事以后都不提了吧。
“我們以前啊,一起做通訊員的一個小戰士,還不到十八歲,頭一天晚上還跟我們說要跟著那個什么國專
家學習,第二天就死在了敵人的空襲里,我那時候都快嚇死了,哭了好幾天,但過后,該干嘛還是干嘛。”
她從懷里窸窸窣窣掏出一個手帕包,“這是那個小兄弟的未婚妻,家里給定的青梅竹馬,說等他報效完祖國就回去結婚,天天晚上睡不著的時候就偷看照片,我們都笑話他沒出息后來,這照片是我從他身上扒拉下來的,趕走鬼子之后,我去他家鄉尋過,沒找著人。”
清音雙手接過,那是一張很舊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女孩明眸皓齒,有一雙會說話的眼睛,一根又黑又亮的辮子垂在肩上,真是漂亮得都沒邊兒了。
“漂亮吧我們幾個老大哥老大姐還經常逗他,說他自己長得不怎么樣,未婚妻倒是漂亮得一朵花兒似的。唉,要是知道會有那么一天,我們該多夸夸他的,他還不到十八歲啊”
“這個姑娘要是能活過那個年代,現在也六七十歲,當奶奶了吧。”
何老太太輕嘆一聲,“我們當時一起去山城培訓的十幾號人,活下來的三分之一不到。”
“什么培訓”清音想引著她多說幾句話,轉移一下注意力,省得憋壞自己。
“嗐,我那時候可是咱們縣最厲害的發報員,你知道發報員嗎”
清音點點頭,看過幾集諜戰劇,略有耳聞,她就感覺何老太太不像普通老太太,她懂得多,眼界廣,似乎是有一定知識文化水平的。
“我家祖上是地主,小時候家里日子還算好過,給我送進洋學堂學了幾年,什么都學過一點,后來不是缺人嘛,我就跟著他們走了,到處跑,對那些發報機小玩意兒也懂點。”
“哎喲,您這哪是懂點兒啊,您還會英文日文呢上次縣文化館的領導還專門上門向您請教以前的事情呢”保姆打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