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野死后,他的大部分財產因未在死前做安置,甚至因曾經功勛甚多,好些獎賞仍存放在朝廷未有領取,一時間被收回被凍結,存留于將軍府的財產遠不如前。
但若只是這樣,桑泠也并不會過得太凄慘,至少一世安穩不必愁。
可聞野下葬那日,下人在他遺物中發現了一封休書。
聞野未留任何遺言,卻有一封詳盡的休書留給桑泠。
以桑泠對聞野的了解,當時她第一反應是覺得聞野興許是早已知曉自己命不久矣,無論他與她成婚這五年是否有牽掛過她,但在他臨死前,他或許是想讓她脫身自由的。
他死后,她可以再改嫁,或許還會留有一筆錢財安置她。
可是聞野死得突然,眾人找遍了他的遺物,除了這封不知何時就寫好的休書,再無更多。
聞野在世時,桑泠日子過得太過舒適,即使丈夫不愛她,她卻是衣食無憂享盡榮華,以至于再到離開將軍府時,她才發現自己竟是從未替自己的以后做過打算。
沒有積蓄,沒有存余,只帶有一點從將軍府拿到的銀兩,甚至都不知自己往后要如何生存下去。
將軍府內也是一團糟,無人能夠顧忌一個已被休棄的前將軍夫人。
最初那一年,桑泠勉強找了個差事糊口,也還算過得去。
可直到那年,她突然患疾,就此一病不起。
一個人在外的平房中無人照料,病疾一拖再拖,直至病入膏肓。
最為艱難之時,桑泠也曾恨過怨過。
甚至覺得自己最初以為聞野是想放她自由的休棄,其實只是他早已不愿與她再做夫妻的打算。
聞野心中一直住著一個愛而不得的人,她并不知曉那人是誰,卻也知道聞野最初娶她是被逼無奈,自然也從未想過將她真正當成自己的妻子。
但后來,桑泠又在凄涼艱苦的日子里和自己和聞野和解。
她同樣未曾愛過聞野,除了吃他的用他的享受本不屬于她的富裕人生,甚至從沒有真正盡到一個妻子的責任,更沒有和聞野生育后代。
桑泠上輩子的最后一年,寒冬凜冽,像是在為她即將燃盡的生命呼嘯送行一般。
聞野生前的部下在那間平房找到她,終是將她再次帶回已經沒落的將軍府,卻已是為時已晚,無力回天。
此事怪不得任何人,只能說天意弄人。
若是可以,那個曾經如烈日般驕傲耀眼的男人,又怎會想如此就結束了生命。
她也亦然。
一朝重生,桑泠自知自己算不得有遠見之人,更沒有逆天改命的謀劃能力。
她在暗色中小心翼翼地翻了個身,床榻發出輕微“吱呀”聲,被褥也摩擦著身體在靜謐夜色里窸窸窣窣地響著。
視線中,幾步之遠的角落地鋪里,男人高大的身形有些憋屈地躺在地鋪中。
他背對著她,側躺而眠,那道背影看上去和她前世在床事后的榻上見到的一模一樣。
桑泠忽的在想,若是今生她按部就班地去到知府,五年后她是否會再次嫁給聞野。
知曉后事,她便能提早做準備,即使聞野仍如前世一樣要將她休棄,她也能在離開將軍府前攢夠好大一筆錢財,哪還需如此時一樣,為了五百文的過夜費與他斤斤計較。
或許,她不應該放任這么一棵搖錢樹離她遠去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