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遂回家后就去沖了個熱水澡,他身體素質一向好的不行,淋這點雨沒絲毫的影響。
但還是照她說的做了。
拿著毛巾胡亂擦了幾把頭發,想起下午在網吧里沒空去看的那條短信,陳遂拇指按了下手機。
是他媽何湘發來的,非常長的一段話,一點開整個屏幕都被滿滿的字占據了。
你們班的班主任又給我打電話了,說你在學校不好好學習,晚自習經常逃課出去打游戲,雖然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但作為你的母親我還是有想提醒你一句,你已經高三了,再這樣混下去以后是想怎么樣,當個像你爸那樣一輩子就混過去嗎
后面還跟著幾大段密密麻麻的字,陳遂懶得再去看,手指戳著屏幕回了句。
你換個號碼吧,這樣班主任以后也聯系不上你了
然后刪了短信,聯系人也拖進黑名單。
夜里的那陣雨持續地下著,還打起了雷,轟隆隆聲震在耳邊,陳遂醒了一次之后就沒睡著。
這樣粘膩悶熱又打雷的天氣總讓人心情浮躁,也很容易讓他聯想到兩年前讓他極度不爽的那晚。
那會兒他十六歲還沒滿,陳志安突然去世了,他還處于需要監護人的年齡,陳志安的頭七一過,他就被何湘接到了她重新組建的那個新家里。
新家里有繼父,一個比他小兩歲,和他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弟弟,很多時候他就像局外人一樣,在這個家里見證著他們一家三口的美滿團圓。
但能和媽媽一起生活,他心底多少是高興的,哪怕何湘再婚之后就很少來找他了,他也從沒怪過她。
他覺得他媽不是不掛念他,只是不想再和陳志安扯上一點關系。
七歲之前陳遂有個幸福和睦的家庭,何湘在一家事業單位,陳志安是警察,都是很體面的職業,然而一次抓捕犯人時陳志安犯了很大的一個失誤,因此被開除。
后來托關系找了個城管的工作,他整個人漸漸頹了下去,下班之后就打牌賭球,脾氣也變得極差,和從前判若兩人,成天和何湘吵。
在被何湘接回新家的第三個月,陳遂在大排檔找了個兼職,每晚搬幾十箱的啤酒,只為攢錢在她四十歲生日那天送她一份像樣的禮物。
結工資那晚也像今晚這樣打雷下雨,他拿了錢,休息都來不及一刻,趕在商場關門前進去選了一條他覺得她會喜歡的項鏈。
等他淋了一身雨回家,迎接他的只是一記響亮的,不分青紅皂白的一巴掌。
他頭被打得一偏,幾張碟子甩在他身上。
“你自己不學好就算了,現在還把弟弟帶壞了我真后悔把你接到身邊來住。”
陳遂看見摔在他腳邊的光盤,上面裸著的男女扭曲著身體交纏,圖像不堪入目。
陳遂覺得可笑,也就真的笑了聲“什么叫我把他帶壞了”
就他弟弟那仗著成績好眼高于頂,瞧不起他的樣兒,在家里和他說話都少,他還能有機會帶壞他。
何湘見他還是這一副不加悔改的模樣更生氣了“你還不承認小康說這些光盤是從你房間里找到的,一時好奇就拿出來看看,沒想到是那種淫穢的東西。”
陳遂唇動了動,想要解釋的欲望湮沒在她滿是失望的眼神里。
他閉上了嘴,轉身就走。
下樓時路過一個垃圾桶,他從懷里掏出那串項鏈扔了進去,連同著孩子對媽媽最后的那絲眷戀。
窗外這場雨下到破曉才停。
晨曦的微光穿破厚重的云層,漸漸驅散了黑暗,那股煩躁的勁兒卻還壓攢在陳遂心底,沒法驅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