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紅“”
嚴格說起來,武俠世界是沒有“直男”這個詞匯的,因此一點紅并不知道她在說什么,但這并不影響他知道自己被罵了
殺手側過臉,留給羅敷半邊線條利落的下頜線和鼻梁,執起筷子,夾了一筷子冷熏魚,放入口中慢慢地咀嚼著,瞇了瞇眼。
羅敷半晌沒說話。
一點紅又撩起眼皮去瞧她,卻見這梳著大辮子的姑娘臉上的表情著實有點黠促,似笑非笑地瞧著他,唇角越翹越高、越翹越高,“嘿”了一聲,玩味道“我說好紅兄啊,你今年多大”
一點紅平靜地道“二十八九大概。”
畢竟他是個孤兒,沒有過生日的習慣,日子總是潦潦草草的過。
羅敷長長地“哦”了一聲,咂摸道“二十八九啊”
一點紅皺眉“有問題”
羅敷道“我只是在想,你活了二十八九,居然連一個相熟的姑娘都沒有,想也沒經歷過什么紅袖添香的美事嘖嘖嘖,你和香帥真是一點兒不一樣呀”
一點紅“”
一點紅才懶得理會這種人。
被殺手歸結到“這種人”行列里的羅敷敷快樂地哼哼兩聲,拿起勺子去舀她最喜歡的蟹粉豆腐。
早在來姑蘇的第二天,也就是她把重傷的荊少爺藏在帳中的那天,她就愛上了這道菜,蟹黃濃郁鮮香,與嫩豆腐是絕配,與米飯更是絕配,一次能下三碗飯的樣子
她舀了一勺被蟹黃浸透的滾燙豆腐,就要湊上去吃掉,結果沒想到嘴巴還沒湊過去,一點紅忽然伸出筷子,擋在勺子前,緩緩把勺子推開了。
羅敷“”
殺手悠然道“發物。”
他們剛認識的時候,三個人湊在一塊兒吃海鮮粥,明明楚留香的碗里有蝦有蟹有蠔肉,但他的碗里卻只有蘿卜丸子菜葉當時羅敷就是這么說的,不許他吃口鮮甜的。
羅敷“”
羅敷大怒“好哇陸小鳳那么多好的你不學,偏學他來氣我”
殺手的語氣依舊很悠閑,簡直就是在復刻羅敷當日所說的話“你受著傷,這種事不注意”
當然啦,羅敷舌燦蓮花,無論說什么話,只要她想,都是一副極溫柔極體貼的模樣。一點紅冷冷硬硬,先開始羅敷連想象他吃飯都難,現下居然能聽見此人關心人,還真是微妙。
羅敷瞇著眼,不大高興地瞧著一點紅。
他的窄腰帶勒住一把勁腰,上身精赤不過赤不赤的也不重要,畢竟他現在上身簡直裹得和個木乃伊似得。
大家都是江湖兒女,并不講究繁文縟節、也無甚不好意思的。
殺手還是長發披散的狀態,只是他大概平時也不大注意怎么養護頭發,絕無可能像羅敷的烏發那般好看。他側著頭,線條的確冷漠到能拒人于千里之外,眸光中卻閃動著光芒。
這是難得愉快的光芒。
羅敷心想,他和少爺還真是一點兒不一樣。
一點紅雖偏激冷漠、落魄江湖,但他對他那師父薛笑人只有報恩之心,覺得自己已還清收養之恩后,不惜死也要獲得自由。這足以證明他的內心堅定,情感充沛,人格也已完全成熟。
這樣的人,只要遠離了企圖控制他一輩子的薛笑人,在哪里都能獲得成功、獲得世俗意義上的幸福的。
但少爺不同,少爺已完全是一條影子,他的情感已被完全抽取利用干凈,他的人格也已早已被摧毀到不剩多少了。
羅敷的思緒飄了一飄,又聽一點紅道“我沒想到你于火器之上也有這般造詣”
羅敷回神,右手托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