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鶴翅膀帶起的風很微弱,哪怕離得最近的朝臣身上環佩都沒有動一下。
然而,這點微弱的風,卻又仿佛能令地崩山摧,將大明的國運吹向了另一道航線。
驚喜的皇帝走到鶴前。
鶴紋絲不動。
這讓原以為是大明列祖列宗顯靈的英國公,又有點猶豫了大不敬代入下,他要有這種子孫,而自己死后有機緣化作仙鶴飛還第一件事肯定是抄起大翅膀扇這種不肖子孫大耳刮子,然后掄起這尖尖嘴叨死他。
別小看鶴嘴,鶴嘴鋤可是專門用來挖土石的。
過于規律的鳥鳴聲,聽起來有點詭異的恐怖谷效應。
而在姜離聽來,這就是漫長的數學課后的放學鈴聲。
殿中寂靜一片,群臣相顧一臉懵。
唯有皇帝認真肅穆緩緩點頭“原來如此。”
朝臣陛下,不要不懂裝懂啊。
然而當皇帝繼續道“原來朕不當沾染塵世刀兵血氣之事,免得妨礙了修行。”
英國公立刻急轉彎“陛下果有仙緣能解神仙讖語”沒錯就是這樣,他聽見了,他可以作證就算是陛下的真爹天王老子下凡也是這樣
吏部尚書王直甚至為陛下感動到舉起袖子擦眼淚“陛下有此福澤,此乃我大明之福。”
諸多朝臣齊聲道陛下洪福
又真心道天佑大明
郕王府。
“下雪又刮了北風,殿下怎么站在窗口”進來換茶的宦官忙拿起大氅給殿下披上。
今日朱祁鈺沒有去上朝英國公在聽說喜寧事后,便如此叮囑他。
“殿下既然是以子有恙請辭,陛下又道讓殿下多陪兩日孩子,這兩日就留在府里歇歇,莫要置喙戰事了。”頓了頓意味深長“免得落了小人口實。”
七十五的英國公見多了朝堂爭斗攻訐。
何況喜寧這種水準,他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一旦郕王就和談事去勸皇帝,喜寧必會帶著那副嘴臉在皇帝邊上鬼鬼祟祟道“前腳剛辭了監國,后腳就又來涉戰事,這哪里是藩王的本分哇況且,郕王殿下又從哪里這么快得知最新的朝事,陛下此事蹊蹺啊”
所以這兩日朱祁鈺都留在王府。
晨起時他去看了時不時低燒的孩子,待孩子喝了藥睡著了就來到書房站著發呆。
這個時辰朝上必是在議與瓦剌和談事吧。
若是皇兄真的為喜寧言辭所惑,此時,于尚書等人應當正在拼死進諫
并沒有什么提前通氣,只是朱祁鈺的直覺。
朝臣們皆知郕王倚重于尚書,確實也有些小人風言風語傳他們私交甚篤。
實則,除了常朝后偶然留下賜膳,談及朝政處事外,兩人并沒有過分的私交,于尚書都沒有私下登過郕王府的門。
而他為什么這樣倚重信任于尚書
“時窮節乃見,一一垂丹青。”朱祁鈺眼前浮現出熟悉的字跡,是文山公文天祥的正氣歌。
此句寫的是只有到了危難之際,才知道一個人真正的氣節操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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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微熟悉一些于謙的人,都知道他向來欽佩文山公。
朱祁鈺低下頭,抹掉窗柩上落下的初雪這朝上的聲音這樣多,每個人都擺著一張忠心耿耿的臉,說著為國為民的話。
這曾經讓朱祁鈺異常不安王振在皇兄跟前是否也是這樣一張無可挑剔的忠心臉,口中冒著大義的話
他該信誰
朝堂上有能力的人很多,畢竟都是過五關斬六將,通過層層科舉官場風云,才能走到這廟堂之高,字字句句可決斷天下萬民。
拿出政績表來,每個人都是漂漂亮亮洋洋灑灑的一大頁。
然而驟然接過代總國政的郕王,坐在上首高椅上,看著下方無數相似模糊的面孔,深深體會到了什么叫高處不勝寒,什么叫茫然四顧。
直到看見在乾清宮外一起面對過王振的那個人,那張依舊平靜堅然的面容,略覺心安。
讓他倚重的,是于尚書的能力。
可讓他信賴的,終究是品行。
在那個晦暗與自保的朝堂上,朱祁鈺作為一個不起眼的王爺默默看著,看到了于謙明知艱苦險境,還是接過了兵部,不慮將來己身如何,為大明竭力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