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姜離就這么出門了。
身上的裙子是江南制造局新貢的花樣,穿著又暖和又不厚重,且錦緞光華四射,在不同時辰不同強度的陽光下,會折射出不一樣的色彩,真的是好看極了。
姜離沒有別人的痛苦,還得看著這個人這張臉穿美麗的裙子。她只需要低頭看自己的花花裙,就心情甚好地跑來跑去。
此時從算命攤上算完了命中有貴婿的鬼命后,姜離就拉著高朝溪的手往前走“好像新的戲開唱了,咱們也去看看”
在護國寺門口的大片空地上,設著大戲臺子與從前戲臺上唱什么五倫善科等戲文時下面疏疏落落的人不同,隨著坊間各式雨后春筍般冒出來,戲曲也更新迭代,如今下面站著看戲的是圍的里三層外三層。
姜離琢磨著怎么擠進去。
錦衣衛卻從來沒有人擋在他們前面的新鮮經歷,何況后面護著的是太上皇,下意識就要拿出威風來呵斥人群讓道。
“做什么”
到底是宦官機靈,慣會揣摩主子心意的。上皇白龍魚服與民同樂,自不愿見百姓被驅趕畏怯。
于是他們拿出今日背了一包袱備用的銅錢,拆開紅線當場開始撒幣
“諸位給我們家姑娘們讓個路,這把錢您拿好。”
果然幾人很快順暢無阻一路站到了最前面。
“啊。”才聽了幾句唱詞,高朝溪就不由發出了低低的一聲驚呼,甚至下意識想要轉身離開人群,被姜離一把扯住“唱的是你與璚英呢,別走,我要聽。”
很巧,卻也不是完全的巧合。
廢止纏足事,姜離是不得不以皇權去強硬推下去,再把滿朝文武綁架上
但之后無論官方的口徑也好,私下里她通過書坊進行的輿論推動也好,都將禁纏足事從首倡到推行的功勞和名聲,放在高朝溪和于璚英一人身上。
正如那份朝廷的禁絕纏足誥,頭兩篇就是兩人的文章。
而誥書的題跋里也沒有皇帝年號如今姜離已經變成了太上皇,等到來年誥書再版,末頁官方印就是景泰年號,再后來還會是成化
但永遠不變的,總是開篇的兩人文章。
其實不只姜離,雖然目的不同,但歪打正著的,官員們也都幫著推波助瀾砸實這件事。
這就是古代讀書出仕人抹不去的傲慢他們自覺是執掌天下大事的人。諸如禁纏
足這等女子事兒,由兩位女娘首倡此事最好,他們的附和文章只是偶然風聞此事后才為國發聲不然將來史書工筆,倒像是正統朝大臣啥也不干,天天盯著女子們的足。
再加上姜離撒錢出去,找人寫的定制文做的定制戲曲
高朝溪雙頰紅艷如霞,眼神總不肯往臺上看。姜離笑瞇瞇看她這就是人與人性子的區別,要是劉白雨在這里,肯定是一眼也不可能錯過自己的故事,還要遺憾唱戲人不如自己好看。
唱腔如穿云破月,姜離的目光從身旁的高朝溪,轉移到臺上高朝溪身上。
只見她做觀音身邊玉女扮相,從觀音手里接過楊柳枝;而璚英則做玉皇寶殿上仙女扮相,從王母手中接過桃樹枝,兩人結伴來到塵世,行普度事這也是此時最常見或者說最有效的文學筆法,給不凡之人一個神仙的身份。
別說,實在是好用。
大明沒有什么九年義務教育,大部分人都是不識字的,是時代下被迫的愚夫愚婦,說什么大道理宣傳什么平等自由思想,真沒有宣傳神佛之意因果報應來的管用。
在這件事上,姜離向來是不吝于任何手段的只要讓那些三姑六婆、愚夫愚婦相信纏足就是跟菩薩作對,因而不敢去做,她絕對給高朝溪封個菩薩正果她自己還頂著個玉皇大帝之子呢。
姜離看的高興,甚至抱著手爐跟著戲曲哼起來。
她當然喜歡見她們名垂史冊,就像一會兒,兩人約好了要去見茹夫人和談姑娘母女倆一樣
作為太上皇,姜離其實有太多方法,連個理由都不用找,就能直接把茹夫人送到太醫院里去,直接當太醫令都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