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這是個運氣很好的人。
史冊上被朱祁鎮帶著御駕親征的半朝文武,有身經百戰的將軍,也有位高權重的六部尚書,都在戰亂中殞命。但李賢,他成功跑回來了
大逃殺活下來的人能是普通人
四十歲的李賢做為幸存者,開啟了他接下來很不平凡的下半生。
內殿里,朱祁鈺又隨手拿起太上皇買的泥塑小人來看,當發現這塑的是女裝皇兄后,頓覺燒手又連忙放下了
口中繼續道“他不只給我上了這封奏疏,還特意選了自古以來二十二位賢明君王的圣德言行,編了一本鑒古錄送了來。”
當然,如此用心,皇帝怎么能不嘉獎,又賞了一次。
姜離靜靜聽著朱祁鈺講起李賢。
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工作生涯大約所有人在職場里都會遇到一種長袖善舞的同事。甭管領導怎么換,他都能混成領導眼前的紅人,整個人靈活多變的,像是每日在跳一種團團轉的舞蹈,會把別人眼晃花的那種。
李賢就是如此。
從土木堡大逃殺回來后,朝堂空了大半,他也是如此給景泰帝上書直諫,得了景泰帝的賞識,從五品郎中超擢到吏部侍郎全國人事部門的二把手。
在景泰一朝,他不是不得意。
只是,沒有達到他意想之中的得意。
畢竟,景泰一朝總有于尚書在。
李賢真正位極人臣的時候,是在朱祁鎮奪門之變從太上皇再次變成皇帝后,李賢直入內閣,后來還做了內閣首輔,真正的朝廷第一人。
畢竟做過景泰帝的官,于是李賢對著朱祁鎮直接剖白道景泰帝干的
不行啊,天下臣民都很失望,而且搞得天怒人怨到處都是天災聽說上皇您復位了,天下人那叫一個歡欣鼓舞
不但如此反口咬賞識他的先一位皇帝,在天順一朝,李賢也不忘排擠下有才之士,諸如商輅、葉盛、岳正等人都不能出頭。
甚至還內涵過一把于少保李賢特意寫了篇文章,把當時朝上一個名為項文曜的朝臣稱作于謙妾。
說他黨附于謙才得以升官,還特意寫過項文曜生的好看,而且跟于謙行坐不離,暗示意味頗濃,更直道于少保被項文曜哄的,對吏部尚書王直都不尊敬了。
而這樣的話,在景泰一朝他當然不敢說。
在當年,他對著于少保,必然是另一張面孔。
姜離把李賢的上書擱在一旁。
真麻煩啊其實李賢若只是一個這樣反復無常而心胸狹窄的人,倒是好辦了,反正姜離這里煉丹永遠缺少燒火的道童。
但偏生,他又真的是個有能力的人。
朱祁鎮復位后的天順朝,還真就是他這位首輔撐著,連朱祁鎮晚年又突如其來發病想要廢掉朱見深的太子,都是李賢頂著不肯松口,再一次保住了朱見深。
人,真是一種及其復雜的動物。
還是那句話,一個人的德行與能力,并無關系。一個人是能臣,與他會結黨爭斗,甚至掄起鋤頭挖國家墻角,也不相悖。
所以何其幸運
這一朝能有于少保這種從品行到能力都無可挑剔,且一心為國的人。
這絕對是抽到了臣子里的ssr。
姜離把李賢的奏疏撇到一邊去道“沒事兒,這又不是于尚書上的”
還未說完,就聽朱祁鈺怏怏道“于尚書才不會上這樣的諫言呢”
于尚書雖也常勸導于他,但都是實打實的就事論事,才不會拿勸諫他這件事標榜自己。
姜離好耳熟
簡直是當場幻視寶玉在旁人面前“林妹妹才不會說這樣的混賬話呢”
不過,若論本心之純粹,于少保和李賢,確實有點林黛玉對比襲人的感覺了。
姜離收回了腦洞,聽朱祁鈺繼續悶悶道“原本的吏部右侍郎告老還鄉,李賢近來進言尤為突出,在吏部多年也頗有建樹”
不升他似乎都沒有理由啊。
但總覺得被人架在墻上似的心里不得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