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不比山下,山路崎嶇,更沒有燈火作為照應。雪片簌簌飄下,將酈酥衣的傘檐壓得愈發低垂。不等她將手中的傘柄重新撐起來,迎面撲來一道陰冷的狂風。那風勢來得萬分兇猛,拍打在酈酥衣身上,直接將她手中擋雪的傘打翻
她嚇得叫了兩聲,傘柄就這般脫手,撲通通地隨風滾下,一頭栽到懸崖之下。
所幸她及時止住腳步,只差一瞬,就只差一瞬,她也要隨著那把傘跌落懸崖、摔得粉身碎骨
不。
即便她止住了腳步,困在這里一整夜,她也是會死的。
她會被凍死,被餓死,山上風雨侵蝕,她會被橫空掉下來的怪石砸死。
不成,她不能困在這里,她不能死。
她還沒有救成宋識音,還沒有帶母親過上好日子,更沒有搞清楚沈頃身上究竟藏著何種秘密。
她必須往前走,必須冒著這風雨,走出去。
冷冰冰的雪片,化作鋒利的刀刃,似乎要將她的臉頰劃爛
酈酥衣就這樣,艱難地往前走著,可眼前太黑太黑,這風雪著實太大了。雪水淋落在地,稍有不慎她便會打滑,如若她當真死了,如若她今日真的死在這里,怕是在這風雪的掩埋之下,都無人能發現她的尸體罷。
越往前走,她越覺得四肢變得僵冷,原本溫暖的身子逐漸脫了力,自心底里生起一股從未有過的絕望。
絕望與風雪一道,鋪天蓋地襲來,將她生存的火苗逐漸吞噬。
也就在這時,在她將要失去知覺的前一瞬。原本空寂的山林間,忽然響起一道揮鞭之聲。
“駕”
“酥衣”
原本空洞的黑夜中,突然出現一抹雪白的亮色。
聽見呼喚,她艱難地睜開眼。只見男人衣袍隨風獵獵,在看見她后,立馬飛速揚鞭。
“酥衣”
男人翻身下馬,毫不猶豫地,一把將她緊緊抱住。
幾乎是同一瞬間地,二人身前那樁粗壯的樹干被大風吹倒,從另一處的山崖上滾下來一塊大石,將他們眼前封鎖得嚴嚴實實
就差一瞬,就差這么一瞬。
還好他沒有來晚。
沈頃雙膝跪地,牢牢護著懷中身體僵冷的少女,一手又“唰”地解開身上厚實的雪氅,撲在她的肩頭。
“別怕。酥衣,別怕。”
適才他一路趕得急忙,甩開了身后所有人,也顧不得撐傘了,就這般冒著風雪,一路淋了過來。
他的衣肩被雪水浸濕,原本濃密的眉睫之上,也凝結了一層薄薄的雪霜。可即便如此,他卻渾然不覺身上的寒意,用火熱的胸膛,緊緊護著身前的少女。
“別怕。”
幽幽蘭香拂面,他的聲音落入耳中,無端令人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力量。
酈酥衣忍不住朝那溫暖火熱之處,又貼緊了些。
對方一手抱著她,另一只手撐著,以繡著蘭花的衣袖替她遮擋眼前的風雪。
嗅著那道蘭香,酈酥衣抬了抬眼皮。
“沈頃”
她喚得很輕。
對方的回應分外有力量“酥衣,我在。”
少女靠在他懷里,仰了仰頭。
于這一片漆黑寂靜的深夜中之中,她清晰地聽見自己加劇的心跳聲,看見漫天飛雪之下,對方那張光潔堅毅的下頜,和那一張溫柔俊朗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