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琢寒沉默著凝視木床半晌,然后緩緩將桌上的燈盞拿過,掃了眼早晨裝洗臉水的木盆。
她攥緊了燈盞。
半跪蹲下。
什么也沒有。
被燭光驅散一些黑暗的床底下空無一物,只明顯積攢了許多灰塵,甚至還有蛛網。崔琢寒松了口氣,緊繃著攥著燈盞的手指后知后覺感受到燭淚的灼燒,她忙扶正燈盞,準備起身
卻僵在了原地。
半米以外,她的影子邊趴著一雙直勾勾的眼睛。
敞開的大門外黑色的樹葉顫動,崔琢寒手中的燭火又一晃蕩。
燭光幽影里哪里還有什么直勾勾的眼睛
崔琢寒起身,神色復雜,又環視了一圈屋內,但所有的一切都很正常。
她在原地靜默了會兒,捏著燈盞去把門關上,然后開始一寸寸查探屋里。從門口的縫隙查起,到可能塞東西的角落,再趴到床下細細看過,然后出來試著掀了掀床板,最后移開木盆踏上桌子去看房梁。
蠟燭燃去了半截,查完了每一個地方但一無所獲。
崔琢寒擰著眉,坐到床上,拿過放在枕頭旁的包裹。
昏黃的燭火中,她試圖整理腦海里紛亂的思緒
門上的頭發沒了,有誰來過她的房間,如果是“鬼”,大可像昨晚的影子一樣穿墻入室,所以多半是人或者類人的東西
會是誰又為什么要進她房間
這座莊子里的人大概可以劃分為三類,管事的、做活的仆役和裹腳的姑娘男孩兒們,能自由活動的又只有前兩者。上午死人的那里,管事男人一來,圍著“看熱鬧”的仆役都對他避之不及極度恭敬,姑且可以得出這里等級森嚴的結論。那么,她作為宮里來的“嬤嬤”,仆役們或許并不敢“冒犯”她的屋子,只剩下管事,但管事們除了管事男人今下午都不在莊子
崔琢寒不想有這個可能,但很明顯,最大的可能就是各處搜集線索的某位“同伴”來了她的屋子。
但為什么呢如果不是為了躲起來害她,是想要得到什么東西
崔琢寒的視線落到包裹上,上面的結看起來和她早晨系的一模一樣。她打開,里面還是三套衣裳、碎銀、一把木梳、兩副耳環、幾根簪子。
她又從懷里拿出她揣了一天的兩本簿冊,一頁頁翻過,也沒有什么異常。
崔琢寒輕嘆去推眼鏡,但手碰到鼻梁了才意識到她現在根本沒戴眼鏡。當時因為看文獻累了所以摘掉,現在想想,還好她近視的不是太厲害。
將包裹打好結放回,崔琢寒本來想解開衣服看看身上是不是淤青了的心也沒有了,她熄掉燈,掀開被子上床。
濃重的黑暗包裹她,心神不定里思及這個世界的許多異常,崔琢寒想,有沒有可能真的是“鬼怪”取走了門縫里的發絲,而目的就是為了讓她懷疑她的同伴而其他人那里,說不定也會有類似的事情
在一個需要合作才能破局的世界里,如果人們的互相猜忌一日日變深、傳給彼此的消息不再是真消息
崔琢寒不敢想那將會是什么樣的局面。
她又嘆了聲,想起今下午真真假假的“鄭小翠”,只覺得毛骨悚然。
睡吧睡吧,崔琢寒勸慰自己,睡醒就到明天了。
不停的心理暗示下,她真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崔琢寒是被冷醒的。
今夜的風格外的大,呼呼撞擊門窗,她迷蒙中睜眼,發現身上的被子不知道什么時候掉了一半在床下,一只腳也懸在床外。
還挺冷
困倦的睡意猶在,崔琢寒的思維有些許遲鈍,她手覆上被子,試圖把落下去的拉回來,但使了兩下勁都沒有拉動。
“”
崔琢寒驟然驚醒她現在是在一個什么樣的地方。
那股與她相抗讓她扯不上來被子的力量崔琢寒不敢動作,卻也沒辦法讓自己心大到完全閉眼,而微瞇的模糊視線里一雙漆黑的瞳孔驀地對上她眼睛。
崔琢寒全身汗毛炸開,嗓子里的驚呼逼到牙關。
漆黑的瞳仁靜靜注視著她。
崔琢寒不敢眨眼,僵硬地維持瞇眼的姿勢與它對視。
幾秒后,瞳仁緩緩撤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