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雪團子般的孩童手里捏著一張皺巴巴的黃紙,眼睛又大又圓,眼尾匯聚成異常漂亮的弧線,好像他每晚看到的夜空,黑黝黝裝滿了星子,但濕漉漉得比夜空漂亮得多,小鼻子紅紅的,皮膚白嫩得好像他之前吃過的豆腐不,比豆腐都白。
好像他一戳就會碎掉。
他從沒見過長得這么漂亮又這么這么看他的人。
眼里沒有厭惡沒有鄙夷沒有憤怒,反而滿滿的都是都是什么
他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現在居然特別地害怕,他渾身都想顫抖,心臟好像被什么東西突然塞滿,要炸開一樣,以前只有被打的時候他才會想顫抖,所以他想這是害怕吧
他想轉頭跑,可是他腳底又跟生根了一樣,舍不得,他不知道為什么
“你,你是誰”
牧昌燭擠出聲音,但出口后他又后悔了,因為他的聲音那樣難聽粗糲。
“我我是阿玉啊。”
白肆玉眼淚控制不住得要流下,他連忙忍住,抽了下小鼻子,把已經激活的符咒塞進袖口,握著小拳頭快步跑到牧昌燭前面。
看著牧昌燭的渾身鮮血,還有裸露出來的皮膚上透出的新舊不一的傷痕,滔天的憤怒讓白肆玉一瞬間想要殺了所有虐待折磨他的長燭的人
但是他不能,他連偷跑到這邊見他的長燭,都要各種運作,不但要遞貼子,看那些權勢者的心情,還要利用好符咒。
“那天在蓮花池對面,我見過你的,你是七皇子昌、昌燭哥哥吧昌燭哥哥你忘了我嗎你身上怎么這么多血,你痛不痛”
白肆玉仰著臉,眼睛里隱隱氤氳出壓抑不住的紅色。
眼前的七皇子牧昌燭八成應當沒有上輩子記憶,他只能一點點介紹自己。
“你、你就是上官肆玉”
牧昌燭一下子就想到了他挨打前那個太監還要他額娘德嬪嘴里
說了好幾遍的那個名字,鎮北候小世子上官肆玉
對,就是因為這個上官肆玉,所以他才會被打成這個樣子
他才會挨了這么多棍子,還有他額娘的鞭子
牧昌燭一瞬間眼里燒起火,想推倒面前的漂亮小孩兒報仇,可剛伸出手,就又莫名不忍地停住了動作,死死握緊了拳頭。
尤其當他看到眼前的漂亮團子用那樣、那樣陌生的眼神看著他
他從沒有被那樣的眼神看過。
牧昌燭的心口抑不住地一陣顫抖,胳膊也好像變成了無力的泥。
仿佛有什么東西在他腦海深處噼里啪啦地炸開,但當他想抓住的時候,又什么也沒抓到,只留下密密的感覺仿佛小蟲子一樣爬在他身體里。
這種莫名又極其陌生的感覺讓他無所適從,他不知道該怎么做,一切都化成了小孩子帶著抗拒的兇狠。
“你走開”
“哥哥痛,呼呼,吹吹。”
白肆玉根本不在意眼前人突然的兇狠,眼中只看到了牧昌燭露出的小臂上的傷口。
他瞳孔顫了一下,壓下暴起的憤怒,忍不住心疼地吹了吹牧昌燭的傷。
“我有藥,哥哥,我我給你涂好不好”
白肆玉從包包里掏出一個小罐子,這是上好的金瘡藥,他特意問魏書婉要的。
然后他自然而然地伸出小手,拉住了牧昌燭的手。
“我們去屋里涂。”
自己臟兮兮的手被那只比豆腐還要白嫩的小手抓住的瞬間,牧昌燭應激地想要把那只小手甩掉。
可那只小手抓得緊緊的。
緊得牧昌燭覺得自己好像被下了毒,他的胳膊變得一點力氣都沒有,那只小手溫暖又柔軟,還滑滑的真的比豆腐還軟,和他緊緊相貼。
從來沒有,從來沒有人這樣抓住他的手過。
從來沒有人這樣觸碰過他的身體,沒人愿意接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