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這人什么也沒說,只是帶著他到了這浴室,李崇這心里也沒底,唯恐在這種事兒上冒犯了他。
宋離卻在這時拉著他在湯池邊的檀木梳妝椅上坐了下來,手輕輕順過他的頭發,目光在觸及李崇頸側傷口的時候有些心疼
“傷口不能沾水,我幫你把頭發都束起來。”
李崇此刻的頭發是留了一半在下面,一會兒下水免不得要弄濕了,宋離抬手解了他的發簪,如瀑一樣的墨發散了下來。
宋離站在他的身后,拿了梳子輕輕幫他梳順了頭發,李崇本來是極為討厭這一頭長頭發的,但是此刻坐在宋離的身前,由著這人給他梳頭發,他只覺得整個頭皮都酥酥麻麻的。
也不知是不是這浴室的溫度過高,他的臉頰都升騰起了熱氣,宋離的手法很好,半點都沒有扯到頭皮的痛感,反倒是讓李崇都有些享受了,木梳子劃過頭皮的感覺簡直像是在做頭療一樣,他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好舒服啊,你怎么這么會梳頭發。”
宋離在鏡子中看到了他閉著眼睛一臉暖洋洋的笑意,過往種種的經歷在這一刻忽然變得沒有那么重要了
“入宮的時候梳頭是必學的,誰梳頭梳的好,花樣新鮮便容易得到主子的青睞,能為主子梳頭的奴才都是宮中得臉的奴才。”
李崇透過眼前的鏡子看著站在他身后低眉順眼為他梳頭的人,心底一個地方忽然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鮮血淋漓,他都不敢想宋離剛進宮的那些日子是怎么熬過來的,他忽然按住了宋離的手,轉過了頭,烏黑的眼睛緊緊看著眼前的人
“我可沒將你當奴才啊。”
宋離看著他緊張的模樣輕巧地捏了一下他的指尖
“我知道,剛入宮的時候做這等伺候人的活計我那時是有不甘,憋屈的,不過已經過去很久了,我也好些年沒有再為人梳頭了,現在想想倒是有些慶幸當年多學了這么一門手藝,日后可以日日給你梳。”
每日都給他梳頭聽起來也是個挺浪漫挺美好的事兒,李崇嘴角止不住地有些翹起,看著鏡子里這一頭長發都順眼了不少
“我也慶幸穿過來的身份是個皇帝,這樣你就再不用對別人屈膝做禮了,我們在外面做做樣子,私下就按著我們那的習俗來,沒有君臣,沒有尊卑,好不好”
李
崇的目光清澈真誠,他總覺得這人一口一個陛下一口一個臣的別扭,雖然這兩日他改了一些了,但還是有距離感,他不喜歡。
宋離輕輕順著他的頭發,眉眼間都是縱容
“好,我字驛宣。”
李崇反應過來他說的字,古代人好像同輩之間都是稱字,只有極為親密才會喚名,周墨黎這個名字倒是清逸出塵,但是宋離不準備再回周家,這名字怕是他再也無法用了。
而宋離這個名字是迫于無奈才取的,他本名墨黎,化名卻取了單單一個離字,離意味著離別,它代表了宋離前半生所有的孤苦,李崇不喜歡這個字。
“驛宣好聽,這是哪兩個字”
宋離牽著他到了一旁的桌案邊,將人按著坐下,而他則繞到他的身側,鋪紙研磨,握著他的手帶著他在紙上寫了兩個字。
宋離的字筆鋒清正凜然,兩人距離極近,李崇有些心猿意馬,臉頰都有些發燙,盯著紙上的兩個字這才緩了兩分心神
“驛宣,周驛宣,好清雅的名字,是有什么出處嗎”
宋離眉眼淡淡地瞧著紙上的兩字,記憶回朔到了十幾年前的那個午后
“文遺百代,則禮樂可知,驛宣萬里,則心言可逑。
字通常自己成年之后自取,或者同輩相贈,但我這字卻不是我自己取的,是我小叔叔打趣時送我的。
那時我才十歲,他來我的院子看到了我寫的文章中竟然有三個錯別字,打趣我是白字先生,他幫我改了文章,又叫我熟讀玉篇,還用這句玉篇序言中的二字贈我做字。”
李崇聽得云里霧里,首先這句話什么意思他就不懂,其次玉篇是什么他也不知道,他拉了一下宋離的袖子,有些沒好氣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