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婧的嗓門大穿透力強,話一出口,整個一樓十數道目光齊齊朝柜臺方向看過來。
包括剛點完餐的紀硯清。
她不緊不慢地抿了口熱茶,心說耳根紅啊,那得是血管擴張,血流加速導致的。看來她昨晚說的沒錯,某位老板可能真有點什么大病。
黎婧也這么覺得,她火急火燎地伸手要摸翟忍冬額頭,后者側身躲開,說“沒發燒。”
黎婧叫道“沒發燒你這耳根怎么回事,紅得跟煮了一樣”
翟忍冬說“熱的。”
黎婧扭頭看向外面。
這么大的雪里溜一圈,身上能熱,還熱到了耳朵根
黎婧抱著胳膊觀察翟忍冬半晌,用手擋住嘴,神叨叨地說“老板,你老實說,你其實是火娃投胎,來救爺爺的吧。”
翟忍冬看她的眼神像看智障。
翟忍冬扔下筆說“我有事出去一趟,你看好店。”
黎婧無語“你又去哪兒一天天把這兒當車馬店了是吧,想來就來,說走就走”
翟忍冬轉頭“這兒不算車馬店”
黎婧從善如流“算。”
翟忍冬撕下那頁寫了字的紙,起身說“我這次回來路過蔣奶奶那兒,她說孫女考完試就回來了,讓我幫忙買些過冬過年的東西。”
“哦哦”黎婧點頭如搗蒜,“那你快去吧,蔣奶奶一把年紀,住得又偏,就個孫女相依為命,挺不容易的。”
翟忍冬“嗯”一聲,把紙折了裝進口袋,拿著圍巾大步往出走。
不遠處,紀硯清的飯還沒上來,她便略微悠閑地側身坐在爐邊,一面翻著手烤火,一面小口喝茶。
余光瞥過某位老板,她“嘖”一聲,怨氣比隔夜茶還濃,看那位老板自然也沒什么好眼色,不會給好評價,譬如她草草把圍巾往脖子里一纏,跟上吊一樣,再譬如她手都垂下去半天了,又突然抬起來,把堆在脖子里的圍巾一直拉高到耳朵上面,搞得一張臉只露一雙眼。
看起來怎么就那么鬼祟呢
紀硯清的偏見跟野馬似得,她不會騎,就沒辦法攔,真不是她這個人沒素質,不想攔。
飯后,紀硯清換了身更為保暖的衣服出來鎮上轉悠。
這里的一切都很樸素,街兩邊是高高矮矮的自建房,上面住人,下面商鋪。商鋪的門臉不像城里那么高級,也不如城中村整齊,老板們各自按照當時靈光一現的智慧來給商鋪起名字,要么別致到紀硯清得走進去才知道是干什么的,要么山寨得她擔心哪年315大檢查,這里被取締的店得從鎮頭排到鎮尾。
經過一家賣當地特色服飾的老店,紀硯清推門進來,想著給劉姐買幾身。她天天在廚房里被油煙熏烤,衣服舊得很快,但似乎是家庭壓力大的緣故,手頭沒什么錢,或者不舍得給自己花錢。
昨晚坐一起吃飯,紀硯清看到她冬衣的袖子已經磨得露出了棉絮。
紀硯清本質不是什么菩薩心腸的人,但劉姐那句“做什么不重要,有沒有事做也不重要,一輩子就那么點長,把日子過好就行”在某種程度上讓她覺得舒服,那她就愿意回饋她同等的舒適。
店里沒有人,紀硯清等了一會兒,提高聲音喊道“老板。”
“誒”后面傳來匆忙凌亂的腳步,很快有個面帶急色的年輕女人從側門里出來說“買衣服”
紀硯清“嗯,四季的都要。”
說話間,老板娘沒關嚴實的門里突然傳來一道牛叫,聽起來有些煩躁,靦腆的老板娘頓時不好意思地紅了臉“家里的母牛正在生小牛犢,有點吵。”
紀硯清笑笑“沒事。”
紀硯清粗略掃了一圈,指著一件色彩稍微穩重的褂子問“這件怎么配”
老板娘連忙上前講解“配這個內襯,這是外衫、圍腰,下面可以配這個百褶裙,還有靴子跟頭帕,要嗎”
紀硯清點點頭,開口說“要”之前,一個兩頰通紅的小女孩兒哭著跑出來,用當地語言跟老板娘說了句什么,老板娘就急忙要走。
想起店里還有客人,她又快速往回折了兩步,磕絆著說“生不,不下來,我要去,看一看。”
老板娘焦急的磕絆,小女孩兒擔心的神色,如果不是事先知道里面是只母牛在生產,紀硯清會誤以為是什么人出了緊急情況。
她們的反應對紀硯清來說很陌生。
印象里,哪一年她差點死在機場高速上,都沒從周圍的人身上看到過這副模樣,他們的擔心不過是她真死了演出合同怎么辦,商務合作怎么辦,還有人擔心她人活著腿斷了,那落在她身上的愿望換誰來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