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時予回來了。
關姀是從別人口中聽到的消息,對此并不知情。
“她沒告訴你”朋友常寧問。
“嗯。”
“前天到的,還帶了個男的一起。”
“不清楚。”
常寧消息廣,什么八卦都知道,比其他人更了解這些,說起那個朋友,他神神秘秘的,故意壓低了聲音,暗示男的和陳時予關系匪淺。
很大可能是回來結婚的。
不然都離開這么多年了,也不至于現在才回江北。
夾在指間的煙燃著,被風一吹,都快燙到手了,關姀卻很久沒反應,失去知覺似的,一動不動。
“不去見見她”
“再說。”
常寧嘴有點碎,毫無眼力見“到底是你姐,幾年了都,你家就剩你倆了,沒必要還過不去,差不多得了。”
關姀眉眼微頹“又不是親生的,我們不是一家。”
常寧說“之前不還到處找她嗎,這下又變了”
她不接這句,只用白細的中指輕輕敲掉最前邊的一小截煙灰,無力掀起眼皮子,臉上的表情一直很淡,看不出任何情緒。
后面常寧再講的話,她都沒聽進去。
正值凌晨半夜,連云巷這邊尤為熱鬧,熱烘烘的,街邊大排檔幾乎都坐滿了人,空氣中隱約彌漫著一股下水溝發爛的腐臭與烤串香氣相互混合的怪味。
手上那支煙一晃神燒沒了,余下的霧白向上飄升,沒多久也消散在半空中。
散場已是兩點多。
今晚回的老房子,離連云巷僅有一街之隔。
關姀平時不來這邊,早搬出去了,這還是兩三年以來唯一一次到這兒。
上樓,開門。
進去了,半點不講究,關姀也不嫌臟,徑自坐落灰的沙發上,散漫往后靠了些,又抽出一支煙。
咔嗒
黃藍的火光閃了閃,乍然劃破沉寂的夜色,照出她姣好的面容。
紅唇微動,她輕吸了口,再慢慢吐出煙氣。
松開手,屋里瞬間歸于昏黑。
這支煙快抽完時,門外已然多了一道纖瘦高挑身形。
像是料到了那人會來,關姀不意外,分明聽到了她上來的動靜,可依舊坐著。
她們是最了解彼此的人,知道該到哪兒見對方。
畢竟這里曾是她們共同的住處,一塊兒生活過的地方,她們的相識,長大,過往的是非恩怨,還有那些隱秘、見不得光的出格荒唐,兩人的第一次越界,到后來如同家常便飯般一再發生牽扯和親密,不斷熟悉對方身體的每一處都是在這個地方。
陳時予進去,不慢不緊的,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看著。
順勢掐滅煙,關姀在茶幾上戳了兩下,這才抬頭。
那么久了,各自都還是老樣子。
一個氣質嫻淡,清雅又溫和,一個頹喪,沒出息,爛賬一樣活著。
誰都不說話。
許久,關姀先開口,嗓音有點沙啞模糊。
“還恨我嗎”
陳時予語氣淡然“別自作多情了。”
“只是問問。”
“不關你的事。”
“嗯。”
“你不值得。”
自嘲地扯扯嘴角,關姀承認“我自作自受。”
比那時候還絕情,陳時予面色平靜,一字一句緩緩講“是,你活該。”
燥熱的夏夜里,窗外昏弱的光照不到這一隅,她們都困在濃郁的黑暗中,一如當年,深陷其中。
唯一的區別是,今時不同往日,那時的一切都還沒到無法挽回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