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瞬間,沈鴻源懷疑自己幻聽了。
不只是幻聽。
他仔細觀察了一下紀旻過于平淡的態度,一瞬間甚至升起了一些自我懷疑。
他真的把那些難以啟齒地話說出來了嗎
還是只是他自己想說,可因為覺得太過丟人,身體自動停止了。
所以紀旻才會沒什么反應
這一瞬間的感覺很微妙。
當對方的態度太過習以為常,那人總會懷疑是不是自己有問題。
于是,沈鴻源有些狐疑地盯著紀旻,試探著又重復了一遍
“陸燃把狗屎扔到了我們飯桌上。”
可他說出后,對面的紀旻依舊是那副平淡神色。
并朝他點點頭,道“我聽到了。”
沈鴻源又默了默。
過了一會兒,他忍不住又補充了一下細節,指著紀旻輪椅邊的大黃道
“就是它拉的。”
本以為紀旻至少會看一眼那條狗。
誰料紀旻道“大黃的大小便習慣很好,所以你們究竟做了什么”
沈鴻源再次沉默了。
他這次沉默的時間很長。
沉默過后,身上偽裝出的那股慈父氣質碎了個一干二凈。
有些手舞足蹈的急切描述“我們在吃飯,他就那樣讓他的狗拉了屎,然后摔到桌上,還往我們臉上懟,逼著我們道歉,還甩著直接把那個袋子扔到了他二哥的背上”
說這話的時候,沈鴻源整個人都往前探著。
那語氣,頗有種伸冤地味道。
紀旻這次倒是動了動,他朝后撤了撤輪椅,還把一旁的大黃往自己身邊拽了拽。
像是怕沈鴻源嚇到它一樣。
眼看紀旻竟然還護著這條狗,沈鴻與更破防了。
他嗓子差點喊劈了“那坨東西幾乎懟到我臉上你知道嗎”
或許是他的態度太過凄慘,且描述的細節太過詳細。
紀旻臉上終于出現一絲同情。
這絲同情并不是為了其他。
大概單純是一個人類對另一個掉進糞坑的人類抱有的最天然樸素的情感。
捕捉到他眼底的同情,沈鴻源終于松了口氣,也不向剛才那樣急切。
果然,他就不信有人聽到這種事會不動容
沈鴻源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潤潤嗓子,才道“抱歉,紀總我失態了。”
他逐漸恢復理智。
紀旻動容就是好事,這樣他才能進行下一步,徹底把陸燃描述成一個精神不正常的瘋子。
紀旻和陸燃走得太近了。
且對陸燃太過維護,這對他來說是個非常危險的信號。
現在,他要徹底打破紀旻對陸燃的信任。
一個人或許會信小孩子說的話。
但卻絕對不會把一個瘋
子的話當真。
萬一日后陸燃想起什么,又對紀旻說了什么,紀旻應該也不會信。
沈鴻源正醞釀著怎么演一個發現自己兒子是精神病的老父親形象。
就見對面“動容”的紀旻,看著他道“聽你的意思,他手里拿著垃圾袋,也沒做什么。”
沈鴻源又呆了。
等等
什么叫也沒做什么
這他媽叫也沒做什么
沒做什么你怎么不試試啊
沈鴻源差點背過氣去。
實際上,坐在他對面的紀旻也覺得神奇。
覺得自己目前過于平淡的情緒很神奇。
沈鴻源描述的場景無疑很惡心。
但他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沈家人究竟做了什么,才能把那小孩逼成這樣
好好的人,誰愿意碰那些東西。
況且,紀旻并不是沒見過陸燃做類似的事。
他可是親眼看到陸燃給利諾家三人喝了稀釋的馬桶水。
那可是真的進嘴啊。
就在上個周末,那位金利諾還硬生生喝了兩杯。
想到這,紀旻連對沈鴻源那絲僅剩的同情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