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扶螢得知楚纖被孟家人困在精神病院,她想也不想就帶人去了。
那天試戲很順利,選角組中有幾位大抵受了楚母所托,言語溫和、笑容和藹,話里話外都會為她留個角色的意思。
意料之中的事。扶螢早知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沒戲可拍,她只是喜歡對那人撒嬌。
想到又能借著宣布好消息的名義撲到那人懷中蹭夠兩分鐘,甚至再能得幾個摸摸頭、捏捏臉,扶螢往外走的腳步輕盈得多。
面上維持的乖軟笑容在聽見司機匯報楚纖遭人綁走時驟然消失。
孟家,又是孟家。
這個姓氏像一個巨大陰影壓在整座城市上空,它俯瞰著如螻蟻一般的蕓蕓眾生,利爪尖牙藏也不藏,隨時根據它的需求給城市修剪枝丫。
妄想同它講道理,不如跪下來祈求它將規則制定得溫柔些,好讓他們喘口氣。
扶螢沒有發脾氣,也沒有苛責司機,她堪稱平靜地上了后座。
她以為再怎樣也不過是一棟囚著人的別墅,與先前那般,只是找起來要費些功夫。她萬萬沒想到孟微瀾送人去了精神病院,和孟秋陽這個不正常的人關在一間房。
你已經把底線放到低得不能再低了,簡直不是低頭,是磕頭了。對方仍要一個巴掌扇過來,說你跪得還不夠標準。
這一巴掌可真疼啊,疼得扶螢徹底沒了顧忌。
去精神病院的路上,扶螢腦子里什么也沒想。她不想思考孟家人這樣做的原因,也不想思考孟秋陽的精神狀態嚴重到了哪一步,她只知道這輛車在回程時一定要有個不會說話的、會畫畫的人在她身邊坐著。
這股信念幾乎能將想象逼成現實。
“你說誰有病”
突然橫過來的一只手緊箍住小護士肩膀,惹得小護士連連喊痛,唉喲個不停。
“就,就你要找的那個人啊她,她才有問題孟小姐只是來這里取材拍電影”
扶螢聽完小護士的表述,人都有些站不穩,退了兩步抵到柜臺邊。那小護士痛得齜牙咧嘴,還要補充一句“對對對,就是在你這個地方指甲全翹起來了啊,什么正常人會”
“閉嘴。”
扶螢第一次在公眾面前對人如此粗魯,好像明天開始就換了個人生不必在乎形象似的“你給我閉嘴”
小護士噤聲。
匆匆來的護士長見到這一幕,心里一個咯噔。她躊躇片刻,咬牙上前“您”
“纖纖”
卻見上一秒頹唐得有些猙獰的人眼睛亮起,抵住柜臺邊沿的手輕輕一推,整個身體就送了出去。
扶螢一把抱住神色懵懂的人,用力吸了吸鼻子“你,你瘦了好多,你又瘦了好多”
護士長也是一驚,她沒想到這位楚小姐咋能無聲無息跟著她下樓越想后背越涼,護士長望著小啞巴的視線都帶上懼怕
。
扶螢是抱不夠。
幸好纖纖沒穿病號服,幸好身上沒有奇怪的藥味,幸好看起來不算太糟
但最后沒如愿蹭夠兩分鐘,她又慌慌忙忙去看楚纖的手。
見到右手上的紗布,扶螢用上在國外二年艱難學會的克制生生壓下某些沖動,讓自己的手不顫抖。
扶螢不知道她的眼眶紅透了,也不知道她此刻不該眨眼落下的淚水又燙又尷尬,顯得她還是那么不從容、那么稚嫩。
“沒事的,”她說,“皮外傷會養得一點傷痕也沒有,我保證。”
好歹演過幾部劇,騙人的水準如此低,對著鏡子怕是連自個兒都騙不過。
小啞巴抿唇,完好的左手慢慢碰上她的臉頰,在扶螢主動配合下捏了捏。
扶螢睜著淚蒙蒙的眼,啞著嗓“干嘛呀,又欺負我。”
嘴上這樣說,臉卻在微涼掌心里蹭蹭“多捏一會嘛,幾天不捏你都不想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