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輕輕笑了“自然,煮熟了本宮不舍得讓她吃下。”
下巴上的手松了,袖子甩出響,女人的聲音漸行漸遠“但一定會讓你們這群沒用的東西喝湯。”
宮門關上。
蘭枻大大呼吸幾口氣,在同伴的攙扶下靠在一旁的柱子邊,抹了把臉。
“我還是第一次見皇后娘娘呢,真的跟傳聞一樣”黑衣女侍不由自主地垮下肩膀,“這壓迫,不愧是皇后家族出來的人。”
“誰說不是呢,狠起來連半妖都敢煮”
像她們這種碰都不想碰、有多遠避多遠的凡人,果然是弱爆了。
屋內跪了幾位黑衣女侍,為首正是沙棠。
皇后的話清清楚楚傳進來,那只大搖大擺進來的狐貍一跳上床榻便顯得可憐兮兮它發出弱唧唧的嗚哇聲,腦袋不斷蹭著那人袖口,九條尾巴齊齊上陣,裹住那人伸過來的手纏著不放。
金色獸瞳仿佛也濕漉漉的,不至于多叫人憐憫,只是任誰都看得出它在示弱、在討好,哪有先前一口咬斷女侍手指的狠戾乖得像換了只狐貍。
國師外衫敞開,能看見里頭綁得厚厚的白布。桌面堆積的藥物也以治外傷為主,所以清涼微甜,聞不出苦味。
國師揉著紅狐送上門的腦袋,氣息略微弱“不是告訴你不能隨意上床臟不臟。”
紅狐聽懂了,它做出認錯模樣,四肢一彎,直接跪趴著,看起來乖順極了。
國師對它要求也低,見狀便不說了,神色溫和地替它順毛。
下方的沙棠卻道“請大人處決半妖。”
旁人不知道,她們卻是親眼所見。
半妖越來越頻繁地引來天雷,往常只是劈斷樹干、劈裂瓦片,這回追著半妖狂劈,足有一刻鐘。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半妖躲避到大人身上,劈下來的天雷雖顧忌大人減弱幾分,可也劈碎了大人身下輪椅,令大人好不狼狽地倒在一堆碎屑里。
那死狐貍還一個勁兒鉆大人衣襟,唯恐天雷不能劈到大人身上,絲毫不顧念這半個多月的救助喂養。
半妖帶煞,常人壓不住,國師命格再硬也遲早有天會被害死。
沙棠實在不能接受大人從無盡戰場死里逃生最終竟要因一時憐憫白白折在一頭白眼狼手中,太冤了
。
皇后那番話是警告紅狐,亦是提醒國師她的忍耐只到這里,半妖惹禍弄壞宮里多少死物都無事,觸及國師性命那就決不能容。
“我時常在想,半妖憑什么不容于世。”
這問題每個人都會回答因為半妖不為天道所容,天道要殺,陰陽兩界就該配合。任何人不能逆天而存。
沙棠抿抿唇,她看向清瘦些許的國師,默然不言。
“若萬物依存天道而生,那么煞氣也應天道而來,與陰氣陽氣沒有區別。”國師,“半妖帶煞,是天道促成的結果。它今日因煞氣殺半妖,往后自然也會因陽氣滅人族。”
細白手指輕輕撓著狐貍,確實是將它撓舒服了,喉嚨里發出享受般的咕嚕咕嚕聲。
“誕生時,它什么也不懂。無人教它,它是半妖,有人教它,它便是人。”
沙棠溫聲說“可它一來就咬人手指,實在不是善類,如今也必須以您的血為生,這”
國師搖頭“它來時一身傷,燙傷、刀傷,以及不計其數的其他傷口,皆來自于人。按理說冤有頭債有主,可它先前并未欠誰的債,所以這話放它身上是不公平的。”
“它可以贖罪,卻不能再領罰了。”國師頓了頓,“它比我活的壽命長,我這點血若能將它養成一個人,死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