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層皆有戴了鬼面具的黑衣女侍巡視,身形接近、動作極快,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越往上,越有一股詭異霧氣環繞,遮遮掩掩,隱約只聽見一兩聲獸鳴。
一樓有通往樓上的九個入口,此時分別站了身著宮裝的女官。
裴子衿一進來,她們便彎腰行禮,之后又面無表情立在入口處。
“停。”
輪椅上的白衣女子輕聲道。
沙棠蘭枻對視一眼,忽而走到輪椅前跪下。
國師看了她們半晌,說“戚州疫病,滿朝文武束手無策,疫情該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子衿從不做沒把握的事,這次去戚州,是打算帶乘黃肉,還是耳鼠丸”
尋常人聽見她這話能活活嚇死。
乘黃,僅存于傳說中的瑞獸。書上說唯有皇帝勵精圖治、天下清明時才會出現,乘坐它的人能增長兩千歲壽命。
耳鼠,亦是傳說中的小獸,長得怪模怪樣,吃了它的肉能抵御百毒。
二者不可能在林國地界現身,哪怕出現了也絕不會被人馴服,更別提吃它們肉、喝它們血、用它們入藥。
乘黃牽連國運,殺它和自取滅亡有什么區別再說戚州足有六萬多人,兩千歲又如何夠分
耳鼠生長不易,百年難見一只,難不成為了你這一場疫病要將它滅族滅種
這些道理裴子衿不懂嗎她懂,若不是戚州疫情嚴重,她也不敢動清微樓的心思。
“我知道瞞不過您,所以才將您從景儀宮接出來。”
這話說得太巧妙了她知道瞞不過便不瞞,那誰想試著瞞過景儀宮。
白衣青年一點點彎了膝蓋,直至碰到
地面,發出點微不可查的聲響“乘黃,非死不可。我三日后啟程去戚州,在此之前愿留清微樓,隨您處罰。”
說著,她目光灼灼望著國師,無聲無息拉住這人衣角“留我一條命就行。”
官至首輔,她的命已經不止是她的命了,如今與千里之外的戚州百姓牽掛到一起,更與乘黃、耳鼠這些藥引牽掛到一起。
人除了一條命還有什么
人格、底線、追求
她毫不介意甚至是迫不及待地將這些折在清微樓,明明脊背挺直,清冷冷的話音中偏帶了幾分不為人知的祈求進去,微顫的瞳孔中沒有懼怕,只有亢奮。
國師沒看她,看向沙棠蘭枻。
這二人身為清微樓守衛,抗不了皇命完全能向自己請示,卻一句話不說。到現在依舊啞口無言,像是有個禁制套在嘴上說不了話。
似乎就此就能埋下真相。
“藥人之所以叫藥人,它的血它的心皆可入藥,且都是極品藥引,比只有幾分把握的乘黃、耳鼠效用大得多。”
這也是半妖喜歡喝她血的原因。
國師緩了緩氣,平靜道“可惜林國只找得到一個藥人。”
在某些人眼中,藥人早已不是人,而是藥材。但凡邊關月今日不是國師的身份,被人發現藥人體質那刻起,便只有放血挖心的下場。
古籍中有飼養藥人的記載。藥人挖出藥人心后不會立即死亡,泡進藥湯里依舊能放七七四十九日的血,若再往藥湯丟一點點藥人心,這四十九日亦可變作八十一日、一百日。
也有人用藥人飼養毒蟲、蠱蟲,這樣養出來的蟲往往沒什么天敵,強悍得非人力能殺死。
話一落,性子稍穩的沙棠比蘭枻還先開口,語氣很急“大人,這是皇后娘娘的命令。”
清微樓的女侍自然說不出放血救人傷身體這種話,可又的確畏懼國師因有一具藥人身體死無全尸,憋了半夜,也只能重新搬出皇后。
“我當初帶乘黃回宮,是想借它為林國續些氣運,這已是虧待了它。”
國師淡聲說“真想用它入藥也可,先問過它愿不愿吧。若它不愿,即使你們殺了它,它的肉也只會帶來厄運,直到整個林國淪為人間煉獄為止。”
語罷,她輕飄飄扯回被白衣青年攥著的衣角,輪椅轉了個彎。
乘黃生得像只放大好幾倍的狐,毛發偏黃,背部有角。
女官們不太能制服它,哪怕用了腕粗的鐵鏈捆著它,它也一刻不停掙扎,不斷有皮毛混著血磨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