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當寺人將嫪毐反叛的消息傳來后,呂不韋雖然心里擔心被嫪毐連累,但他也清楚,這是一次機會。
呂不韋心知留著嫪毐當然是不可能,就是他愿意,太后愿意,昌平君昌文君都不會讓他如愿,更何況他也不愿意。
趙太后再也站不住,腳都軟了。
秦王臉色淡然,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下達命令。
史官在竹簡上這樣記下,王知之,令相國、昌平君、昌文君發卒攻毐。
呂不韋與昌平君等人率眾與嫪毐眾戰于咸陽,蒙恬身為王身邊的郎將亦參與其中。
此一戰,斬首數百者,皆拜爵,參與戰斗的宦者也有一級爵位的賞賜。
有爵位這么大的胡蘿卜吊著,秦王這邊自然眾志成城,不出意外,嫪毐敗走。
面對勝利,秦王沒有驕傲,在他看來,嫪毐不過是他邁向王座的一個小小挑戰,他下了第二道王令有生得毐,賜錢百萬;殺之,五十萬。
在秦王眼里,一個活著的嫪毐才能讓他展示他的威勢,以及他為王的威嚴。
除此以外,他還需要用嫪毐來發泄他的怒火,他是一個人,嫪毐想殺他,他不該憤怒嗎他是一個君王,嫪毐想要他的王位,他的江山,他不該恨他嗎
李斯更懂,作為一個王,你不讓他宣泄怒火,他可能就對著你憤怒了,而君王一怒,伏尸百萬,流血千里,不過既然是嫪毐做了錯事,那就讓他秦王的出氣筒好了。
比起宗廟前的冠禮是異彩紛呈,扶蘇的日子可以說是平平無奇了,得益于他父皇的守衛森嚴,沒有人來挾持他。
身邊都是父皇靜心培養的宮人,也壓根不敢交頭接耳,小聲嘀咕,室內很安靜。
這讓他不禁想到了史官的記載,四月,上宿雍。己酉,王冠,帶劍。
屬于始皇帝波瀾壯闊的一生從這里開始真正書寫,扶蘇曾無數次親眼目睹過,即使是現在,他也依舊會為父親的功業而心生感嘆。
奮六世之余烈,振長策而御宇內,吞二周而亡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執敲撲而鞭笞天下,威振四海。
不自覺地,他想到了這句話,他想,確實是威震四海,能讓百越之君,俯首系頸,委命下吏,能使蒙恬卻匈奴七百余里,令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馬。
不過這樣的帝國最終還是滅亡了,還是二世而亡,扶蘇不禁想到了韓非子的亡征一文。
胡亥,趙高,李斯就是木頭里的蠹蟲,壞墻里的間隙,能把可亡可不亡的國家弄成三年必亡的結局,也是趙高胡亥的本事。
這點,扶蘇是自愧不如,至少他沒有在上郡監軍時送掉三十萬大軍,所以,他大概還算是個正常人
但這也實在沒什么值得驕傲的,扶蘇想,難道胡亥,趙高,李斯都是失敗者就能掩蓋他也是失敗者的事實嗎
這一場局,沒有勝者,都是失敗者。
往者不可諫,他想再多也沒用。
話又說回來,就算時間可以倒流,就算一切可以挽回,他又是否能負擔得起代價呢
他可不認為,自己目前所經歷的一切就可以當做代價。
就在扶蘇以為自己的傀儡生涯毫不波瀾時,轉折的機會也正在悄然接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