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車上全是老幼婦孺,年輕漢子很少舍得花錢坐驢車,此人應該是個練家子,身上裹著肅殺氣,他們平頭老百姓能避還是避開。
“你誰啊憑什么告訴你”詭異的寂靜下,霍常榮突然跳下驢車趾高氣揚道,他洋洋得意地拍拍胸脯表示“我可有功名在身,你敢對我不客氣試試。”
趙秀娟眼前陣陣發黑雙腿跟煮熟的面條似的,踉踉蹌蹌上前抱住霍常榮把人拉回來,她的寶貝兒子可不能出事,“你少胡說八道你連童生試都沒過,有什么功名。”
拉牛車的漢子怔忡,反應過來他們怕是把自己當壞人了,解釋道“我接到委托送個人到鄰水村霍永登家。”
數道目光剎那間聚集在趙秀娟身上,“秀娟,找你家的。”
趙秀娟一臉茫然,脫口而出“誰誰呀”
漢子意外事情居然如此巧合,轉過頭伸手掀開黑布。
清晨濃霧漸消,日光刺破云層鋪灑人間,淺金色光暈籠罩在男人蒼白的臉上,使他看上去殘留幾分生氣。
他的臉頰微微凹陷,眼下青黑,嘴唇慘白干裂,面龐臟污,泥土與血污混雜,分不清究竟哪里是出血口,身上衣衫破破爛爛被鮮血浸泡得發黑發紫,即便狼狽至此,即便出氣多進氣少,仍能分辨出此人容貌十分英俊。
“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1
十年過去,趙秀娟以為自己早已忘記那個孩子的模樣,以為哪怕對方回來她也認不得,可當他再次出現在自己面前,趙秀娟只稍一眼便認出他是誰。
她猶如秋風中的樹木,蕭蕭瑟瑟,雙腳下意識后撤。
趙秀娟眼睛通紅地望著板車上的男人,牙齒在口腔內咬爛了軟肉。
“娘你怎么了”霍常榮察覺自己母親不對勁,伸手拽了拽她的袖子。
趙秀娟驀地抓住他的手,好似找到救贖力道大得驚人,霍常榮從小到大沒吃過苦,細皮嫩肉被他娘一捏,疼得要大叫,卻被他娘一把摟住,他清晰感受到他娘的身體在顫抖。
“這誰啊秀娟你咋了”
村民們見趙秀娟跟鬼上身似的,頓時不太敢靠近男人,何況對方血糊糊的怪嚇人。
李老漢橘子皮似的臉垮了垮,往前走了兩步,仔仔細細端詳板車上的男人,倏地抽出嘴里的煙桿驚呼“大郎”
“是霍大郎對不對”
“啥”
“是霍大郎他不是死了嗎”
“誒唷,仔細一看還真是。”
“秀娟,秀娟,你家大郎沒死快送醫館去啊”
趙秀娟如行尸走肉,被村民簇擁著將霍大郎送進縣城最好的醫館,進城上學的霍常榮懵了,呆呆地盯著臟污不堪,渾身惡臭的男人,“娘,他真是我大哥”
霍大郎渾身上下大大小小的傷口不少,而且斷了條腿,大夫說單治這條腿就得花上百兩,還不能保證跟從前一樣。
霍家不過普通農戶,哪兒來那么多錢治病,趙秀娟果斷選擇叫大夫開點藥,就在村民們的幫襯下將人帶回家。
臨走前照例塞了個小荷包給霍常榮,“省著點花啊,好好你念書,娘可就指望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