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霍琚聽力過人,卻不太懂凌息話中意思。
“沒什么,你還病著,用不著這么著急吧。”凌息眼神有一瞬的飄忽,立馬轉移話題。
“沒事,熱癥已經退下去了。”霍琚同凌息說話時,手上動作仍未停。
凌息看得咋舌,視線在男人并不纖細的手上駐足,這顯然是一雙飽經風霜的手,掌心布滿厚厚的老繭,很符合霍琚習武之人的身份,使刀槍棍棒虎虎生威在常理之中,但拿繡花針得心應手反差感確實強烈。
霍琚英氣的眉微不可查地攏了下,斷定凌息心中對自己生厭,總歸逃不過那些男不男女不女的想法。
從前霍琚在村中聽過太多這類言論,本不欲同凌息計較,奈何對方的眼珠子跟黏在他身上一樣,久到叫人煩躁,“看夠沒有”
即使壓著怒火,抬眸間仍泄出一絲不爽,極快被凌息捕捉到。
凌息不明所以,縫衣服縫出火氣來了是怎么回事
“我看久了你不高興嗎我第一次見人手工縫衣服比機器還精密,太厲害了,我要是有你一半本事也不用穿這么簡陋的衣服,之前你煮魚的廚藝也特別棒。”凌息說著說著眼睛逐漸發光。
霍哥廚藝好,又會針線活,豈不正是傳說中的賢妻良母自己主外,霍哥主內,搭伙一起生活還互補,簡直不要太完美。
凌息沉浸在自己世界中,霍琚愕然地睜大眼睛,他以為會一如既往迎來嘲諷奚落,卻被兜頭撒下一捧鮮花,凌息的神情和言語誠摯純澈,以至于他無法懷疑少年的真心。
男人嗓音低啞,遲疑地詢問“你不覺得男人做針線活娘們兒惡心嗎”
“啊”凌息被霍琚的聲音拉回現實,費解地挑起眉毛,“能夠熟練掌握任何一門技術都值得稱頌,必定下過苦功夫,憑自己本事學會的東西沒人有資格說三道四。”
“而且,技術本身沒有性別之分,單看誰能掌握,能者居之罷了。”
凌息一番話振聾發聵,霍琚怔然地望著站窗外的少年,隨意灑脫的模樣宛如一陣自由的風。
也就是霍琚生在這個時代,如果生在現代,男性服裝設計師遍地走,他非但不會被嘲笑,還會憑借一騎絕塵的手工技術聲名鵲起。
用腳指頭猜也能猜到,霍琚嫻熟的針線活非一朝一夕能練出來,小時候恐怕沒少被村里的男孩子排擠譏諷。
凌息幼時曾因表露出優秀的學習天賦經常受到老師表揚,漸漸同學們開始排擠他,造謠他給老師打小報告說他是叛徒,有時候小孩子的惡意就是這么簡單直白,哪怕你什么也沒做。
“不招人妒是庸才,強者從不回頭,看他們一眼都是給他們臉了。”凌息處理被孤立的辦法就是一直優秀下去,既然看不慣老師表揚他,那就多看看,總有一天會習慣的,至于改變自己,讓自己去適應別人,那是不可能的。
繡花針扎到手指,疼痛喚回霍琚的神志,少年張揚的笑容反復在他腦中回放,霍琚唇角上揚,低聲喃喃:“人不輕狂枉少年。”
勉強趕在大雨落下前加固好房屋,可惜沒來得及把新床做好,主要還是工具不趁手,凌息決定之后多做些工具備著。
山林中的雨來勢洶洶,狂風大作,眨眼間遮天蔽日,黑云壓頂,竹屋中一片漆黑,空氣彌漫開水汽,窗戶即便關上也被風雨刮得啪啪作響,動靜大得像要把房子拆了。
凌息蹲在堂屋里用自己制作的弓弦生火,一開始他打算找打火石,也就是燧石,通常在河邊和山洞里能看見,然而他第一時間被河里的魚兒吸引走了全部心神。
深山的魚兒懶洋洋地在河水里游動,陽光照射下河水清澈見底,水草輕柔地舞動,時間仿佛瞬間慢下來,凌息恍惚間錯覺這里的魚兒在頤養天年。
然后他這個不速之客便心狠手辣地大殺四方,狠狠飽餐一頓,由于太久沒吃過如此新鮮的肉類,起初凌息壓根兒沒生火的念頭,直接吃生魚片,深山中無人問津,溪水甘甜,魚肉鮮美,不僅沒有腥味,反倒有一股淡淡的甜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