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婧的門診接待過的孕婦并不少,多為孕期抑郁癥,應避免藥物治療,采取心理治療的方法。
但簡單的問詢過后,鐘婧就發現了李女士和丈夫之間的微妙情緒。
起初孕婦敲門進診室的時候,她先生在她彎腰坐下之前替她穩穩按住椅背,其細心呵護不亞于尹迦丞這幾天晚上的表現。
所以一開始鐘婧還笑盈盈地說羨慕他們夫妻恩愛。
“真沒什么好羨慕的。”李女士眼里的光一下子滅盡,冷冷地看她一眼,欲言又止。
緊接著,鐘婧例行公事問了些問題,李女士的回答也都含糊其辭,有兩個問題她先生還在一旁插了話,讓鐘婧忍不住蹙眉。
“孕期還有在正常工作嗎”
李女士搖頭的動作分明那么干脆,可一旁站著的男人偏要說她正常上著班呢。
好在李女士癥狀并不算十分嚴重,沒有明顯輕生的念頭,只睡眠差時常感到焦躁不安。
李女士說她常在夜里被噩夢驚醒,總對生產有莫名的恐懼,最近食欲也差。
第一次治療結束,鐘婧和李女士約定下周五第二次治療,目送夫妻倆挽著胳膊離開。
雖動作遲疑,可鐘婧分明看到了李女士在面對丈夫親近的舉動時微微顫抖。
像鐘婧每一次獨自走在斑馬線上,腦海里閃現過林冬曉那張滿是鮮血的臉時,她因為恐懼而不斷顫抖的肩膀。
李女士給她的感覺,就很像是這種恐懼。
但這念頭僅一閃而過,因為鐘婧其實有刻意去看李女士身上的一些部位,診室內暖氣開得足,孕婦體質本就畏熱,于是脫了外套挽起毛衣的袖子,手臂上也并沒有淤青和傷口。
鐘婧當下暗松口氣,在心里反思自己總是把男人想的太壞。
孕婦壓力大得產前抑郁的案例那么多,也不見得有幾個家庭暴力。
她不該太過敏感。
可經過一天的復盤,鐘婧心里的那股疑慮并沒有完全散去。
最后拗不過自己那好管閑事的性子,讓值班醫生幫忙查了李女士病歷上填的手機號碼,搜索之后去添加人家的微信,以回訪為由去打探他們夫妻之間的關系。
一下午聊下來,果真叫鐘婧找出些與此前相矛盾的說辭。
譬如,她這種抑郁癥的癥狀,實則比她在診室時交代的時間還要出現的更加早。
再追問下去,對方便不再繼續說了,鐘婧放下手機去給它充電,人則掀了被子起身往客廳走。
好在身上套了那件厚的睡袍,不然很難想象她在看到陸聽南的一瞬間會有多社死。
人家倒好,不但沒有身為客人的拘束,反而當自己家一樣,開了瓶架子上的可樂,灌下去一大口,笑著對鐘婧做起自我介紹。
簡單的晚餐準備好,尹迦丞摘了圍裙,出廚房和鐘婧說明了一下陸聽南這邊的情況,并保證只收留他這一個晚上。
陸聽南自來熟,笑著去到處找酒,提議“反正明天不用早起上班,要不我去超市買點酒,咱仨一會兒整點”
說著起身去套尹迦丞的外套,經過他身邊時貼在他耳邊說了句什么,引得尹迦丞滴酒未沾又紅了耳朵。
尹迦丞嘆了口氣任由他出門去買酒,轉身看了眼坐在餐桌旁漫無目的搗鼓筷子的鐘婧,說“他心情不好,我就陪他喝一點點。”
鐘婧反應平常,輕點了下頭,等陸聽南回來的時候手里除了一瓶干紅,還特地給鐘婧拿了瓶葡萄汁飲料。
鐘婧表情一滯,沒有去接陸聽南遞過來的葡萄汁,而是拿了自己面前的杯子湊過去,興致勃勃地說“麻煩給我也倒一杯。”
陸聽南笑著去給鐘婧倒酒,不禁感嘆“弟妹果真給我面子,我丞哥剛才還非要說你不能喝酒,讓我別煽風點火,可見是他自己格局小了。”
然后不動聲色地與尹迦丞對視一眼,仿佛在說你看吧,機會來了。
什么機會
自然是他出門前貼在尹迦丞耳邊說的那句“小酒怡情,帶著幾分醉意行兇,別有一番風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