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個半小時并沒有她想象中那么難熬,抵達青杏巷時,接近零點。
他開車很快,也很穩,但是遇到紅燈或者擁堵時也不會不耐煩。應該不是脾氣好,是單純的教養好。
街道冷冷清清,路面空無一人,巷子附近的商鋪果然已經全部關閉,包括原本開到凌晨兩點的夜市和小吃攤。
程予游將車停在巷口,問她“帶傘了嗎”
關螢聞言,打開雙肩包翻找半天,確認自己真的把傘落在車站了。那會兒以為“程醫生”要走,著急去追,暈頭轉向的,沒想起來拿傘。
十二塊五又打水漂了。
沒說什么,程予游熄了火,很自然地打開車門,“我送你過去。”
暴雨將夜一再拉長,混著風聲,悄無聲息地侵蝕。
雨下得淅淅瀝瀝,青石板路崎嶇不平,程予游撐傘走在她身側,關螢稍稍偏頭,余光捕捉到他撐傘的那只手,以及腕骨上那塊表。泛著冷光的銀質表盤,內圈的顏色是透亮至極的翡翠綠,秒針精準滑過,黑色真皮表帶些微磨損,看得出來這塊表已經戴了很久。
一把傘下站兩個人,原本應該顯得擁擠,但是從頭到尾,他都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沒有觸碰到自己,就連衣袖之間的摩擦都不曾有。
七八分鐘的步行路程很快走完,那面“春夏秋冬”的手寫牌匾匿于黑夜,藏于巷尾,陳舊卻明亮。
關螢一步輕巧地躍上臺階,在屋檐陰影處站定,“到了,今天謝謝你。”
他點頭,左側肩膀已經濕透,“早點休息。”
屋檐外頭風雨交織,關螢看著他離開,心想,這個人將藍橋形容成一顆跳動的心臟,又想,他今晚開了將近四個小時的車去山上接她。
認為自己至少有必要知道他的名字,遲疑幾秒,關螢啟唇,還沒來得及開口,恰在此刻,發現他轉過身來,面對自己,似乎也有話要說。
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他站在一塊冰涼的月光底下,看著她的眼睛說“對了,我叫程予游。給予的予,遨游的游。”
關螢微怔。
他是有讀心術嗎
隔著幾步路的距離,才發現不止肩膀,他的襯衫領口也被雨水打濕了,半透明的布料貼著皮膚,若隱若現勾勒出鎖骨平直的輪廓。
水霧彌漫,光與影的界限不再分明,他站在夜色里,像一團夢。
姓名當然是用來交換的。關螢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回答“我叫關螢,螢火的螢。”
“很好聽的名字。”他說。
“是嗎哪里好聽”
這是敷衍還是客套
關螢一直認為自己的名字起得很隨意,小時候沒少抱怨,尤其是跟江心澄他們去樹林里抓螢火蟲的時候,總有討厭的男生拿她的名字開玩笑,說她又被抓到了。
后來有一次,她忍無可忍地問趙含玉,為什么要取“螢”這個字。
當時隆冬
,窗外冰雪交加,趙含玉摟著她睡覺,給了她截然相反的答案。
“照螢映雪,”正如此刻,程予游撐著傘看她,神情松弛,“你母親應該對你寄予厚望。”
關螢站在青灰色的瓦片底下,聽著斷續雨聲,其實有點驚訝。
從小到大,這還是第一次,身邊有人正確解讀出趙含玉給她取名的寓意。
因為這份驚訝,關螢忽略了那點不對勁,比如為什么他能確定她的名字是母親取的,而非父親。
接下來應該說什么,很高興認識你
關螢張張嘴,開口卻是一句“你餓不餓現在還能找到地方吃飯嗎”
頓了頓,好心提議,“我有泡面,你想吃嗎”
關楚上次走之前,帶她去超市買了一大堆零食。到現在都沒吃完。
她不介意分享給他。
程予游聽到后半句,有點好笑,“所以你說要請我吃飯,就是吃泡面”
“不是,我現在只有泡面。”關螢不禁為自己辯解。她沒這么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