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道玄任由細雪覆蓋額發肩身,寒意當中也覺不勝,調頭回府。
“銀碳二錢,不嗆不煙”
一聲呼和叫賣自巷尾傳來,原本行人漸少的街道似被這亮堂的嗓門喊穿,忽得多了好幾個人問價起秤,又走來幾個挑擔賣彈絮好的棉坨的商販,再加上走街串巷摸過來賣銅器和熱蒸食的小販,霎時熱鬧不減方才。
梁道玄望見天晴轉雪的種種一切,站在原地呆愣著,醍醐之感的傾注使得伯府管家連聲喚他少爺催他回屋取暖都沒聽見。
是了,正是這個道理。
雪寒天華,路本難行。
但人和人要走的路是不同的。
想做寒天生意的,必須要吃這雪里來去的寒苦,也有自己那份別人分不走的利。
如今,到了他該寒夜秉燭披衣起早的時候,這是他的機緣,也是他的前路,他雖為家人有所回饋,卻也有自己的機緣在屬于自己的道路上等待。
至于是什么,大概要踏上之后方才知曉。
這樣一想,梁道玄心境大昶,頗有悟道之感。
梁道玄堅信,自己應該是命運的挑戰者。他上輩子每個選擇都是如此,這輩子順其自然亦復如是。
“表弟,你怎么了”
管家叫不回表少爺,看梁道玄呆呆矗在原地,趕忙去請示崔鶴雍,他趕來后見自己表弟表情古怪,在紛紛落雪當中猶如玉立,面容卻似喜而無笑。
崔鶴雍以為表弟因太后強傳之事苦惱,心道我弟弟自打來了我家,便是無憂無慮的,哪經過這樣的大事,頓感責任深重,上前用力一拍梁道玄肩膀道“你不必惶急憂慮,只要承寧伯府還有一片瓦在,就不會讓你受雨雪之困。”
“如果我這輩子就該與雨雪為伴呢”
梁道玄思路打開后的驚世之語使得崔鶴雍怔愣當場“什么雨雪為伴”他用力搖晃弟弟的肩膀,抖下大片的雪花,“你還有我爹娘,還有我這個大哥在,萬不會至此的”
“大哥,萬一我是別人的雨中傘、雪中蓑,那不也挺好的”梁道玄反握住崔鶴雍的胳膊,回過神看著他笑道,“大哥還記得我帶回的那兩盆山躑躅么仙嬈之姿舉世無雙,可這樣的花也唯有在幽秘深山當中才有,有時人至艱境,倒也是別一番風景,我既有自己的路要走,這路上還能陪姑母姑父與大哥一道同行,豈不樂哉”
梁道玄話語中的輕快與從前的他別無二致,崔鶴雍連擔心都忘在腦后,只覺這話中別有洞天,可來不及多想,就聽表弟打了個噴嚏道“好冷快回屋暖一暖咱們再好好商量商量入京這一道怎么走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