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日光稀薄,撒在葳蕤一片的山頭上,像是揉了一層細細的金屑。
仙云宗的牌匾前石門聳立,無數樓宇隱匿于渺渺云氣之下,檐飛瓦綠,高大巍峨。
開闊之處,幾只細腳仙鶴仰頸踱步。
它們時常受裴簌喂養,遠遠感受到她的氣息便忍不住親昵的啼鳴起來。
少女走在石徑上,一路遇到了幾個穿著白色弟子服的修士,應當是剛剛早煉完。
臉上帶著薄汗,看到她笑容燦燦的打招呼,“裴師妹。”
面前的少女一身雪衫,眼眸烏亮,微微笑起來時牙齒甜糯細白。
那副秀美清潤的模樣,任誰看了都要心軟幾分。
她望著其中一位修士肩上滲出的薄紅血色,叮囑說,“何師兄秘境試煉受的傷還未好全,該多休息兩日。”
何聚冷不丁被師妹關心,心底暖流激蕩,全然忘了片刻前不小心扯到傷口時被疼得呲牙咧嘴的狼狽。
“沒什么大礙,師妹沒見我方才將那流星大錘使的虎虎生威”
一旁的其他弟子聽了這話,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
心中腹誹道是虎虎生威,但也一時僵住、舊傷崩裂、鬼哭狼嚎。
于是便附和起來,“是啊,裴師妹真當同我們一起欣賞一下,方才何師兄那堅強隱忍、起舞弄清影的雄姿。”
少女被逗的噗嗤一聲。
何聚被鬧了個大紅臉,眼神朝著旁邊人狠狠飛刀子的同時。
還能分心想裴師妹笑起來可真好看啊。
少女的身影在熹微日光下漸遠了,他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
心里沒由來的咂摸出一絲落寞可惜。
清芳閣挨著藥師堂。
看上去是很樸素的一間灰色瓦屋,檐上鋪了一層厚厚茅草,里頭陳設簡單,只有簡單的書案短榻。
但勝在空曠開闊,門前還種著幾株老槐樹。
有時裴簌曬好新采來的藥草,會在這里看書。
少女停住腳步,她沒想到會在這里看到謝清拾。
微風徐徐,吹得樹上一兩片槐花落在她鼻尖,而后又幽幽飄落到腳下。
數丈之遠外,青年正一個人靠在窗邊擺弄棋局。
白衣冷淡,姿容俊美。
裴簌這幾日一直在有意無意的躲著謝清拾,好像有些事只要她不問,不聽,就不會朝她害怕的方向繼續發展下去。
眼下猛地在清芳閣看見他,竟然有點恍如隔世之感。
她走過去,在青年對面坐下。
謝清拾不知道已經來了多久,桌子上擺著一盞冷掉的茶,細細的茶梗在淺碧色的水面上浮沉。
“師兄。”
少女低著頭,輕輕扯動唇角。
“等了幾日不見你去小竹峰,所以就過來拿給你。”
謝清拾從身側拿出一摞嶄新的書冊,有經書、藥籍,還有仙洲新出的志怪話本子,都是她閑時打發時間喜歡看的。
裴簌紅唇微微翕動了下。
她想說自己去過小竹峰,可惜師兄那時眼睛里只有云漪姑娘,沒有看到她。
幾日前,她去小竹峰的藏書房幫師姐找一本難尋的經籍。
仙云宗上下都知道謝清拾最不喜歡別人闖入自己私人領域,唯一例外是裴簌師妹。
所以師姐過來才求她幫忙。
她進藏書房拿書,一時看到喜歡的,就入迷的多停留了一會兒。
裴簌站得位置偏,是以推門進來的人并沒有發現她。
博古架上的籍冊被隨意取下了一本,書頁“唰啦”輕輕翻動。
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她聽到那姑娘笑著問青年,“這里所有的書我都能看嗎”
夜里的風吹得燭火搖晃,裴簌緊抿著唇,莫名手腳僵硬。
她知道師兄最不喜別人踏足他的領域,就連自己,也是和師兄朝夕相處了近百年之后,才被默認可以踏足小竹峰的藏書房。
裴簌等了許久,抿著唇,一顆心慢慢提起來。
只聽到青年一句沒什么情緒的淡淡回復,“隨你。”
對方仍舊不滿,嘟著嘴氣悶,“謝清拾,你就是用這種態度對待一個正值妙齡的貌美姑娘嗎怪不得姻緣寡薄”
說完又笑,“不過今后有我啦,我不嫌棄你。”
思緒回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