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見今夜堂客諸多,不想與人拼桌,便跟小二叫了些現蒸的小點打包帶走。
她領著清心走回榆林街,回到藥鋪時伙計們剛吃過飯,正自發地收拾碗筷桌椅。
這幾日因萬花宴的意外,她空了幾日沒露面,伙計今日再見她不免噓寒問暖。
賜婚一事尚未傳揚開,顧念不想節外生枝,只敷衍說家中有事,大家笑笑各自散去。
藥鋪一層做買賣,二層辟出了間小閣樓,可容人休憩自住。
顧念每月頭尾忙得腳不沾地,偶爾會在藥鋪留宿,由此大家見怪不怪。
她應付過伙計,招呼清心吃飯,自個兒對付幾口便進了賬臺核對這幾日擱置的賬目。
夜色漸濃,京城熱鬧非凡。
榆林街毗鄰全城最繁華的夜集,人氣匯攏,一半到新門大街,一半去了南面的回馬樓夜市,此處正好落了清靜。
臨近立夏,藥鋪慣常在外搭個涼棚,擺上桌椅板凳,免費的涼茶贈飲給城中百姓納涼消暑。
路人途徑藥鋪,偶爾會坐下來喝杯涼茶解心火。
一撥人離去,外頭又來了幾位熟客,她們就著矮凳坐下,其中一人拎起涼茶壺掂了掂,朝里頭道“東家姑娘,可好再提壺涼茶來”
顧念在里頭應了一句,撩開簾子去了煎藥房。
那幾人邊聊邊等,話題離不開京中大事。
近來最為人津津樂道的便是北境戰事總算平定,這一仗打了足足大半年,皇帝親征北伐,十六部首領盡數歸降,零星幾個不成氣候的小部流竄至漠北深處,期年不敢再犯。
皇帝龍心大悅,金袍一揮犒賞三軍。
其中一人得意道“我表嬸閨女的小叔子在兵部當差,說是隨騎出征的燕王得了頭賞,連帶帳下沾光,可不得了”
又有人道“我可聽說,這回立頭功斬首大員的是鎮南侯世子”
“嘖嘖,難怪那日大軍進城,帶頭伴圣駕的是謝小侯爺。果真虎父無犬子,謝老將軍后繼有人吶”
正是此際,顧念提了壺新煲的涼茶出門,忽而聽她們提起謝硯,不由心底一墜。
她五指緊了緊,緩步走上前,提起空壺放到墻根下,順手替那幾位姑婆滿上涼茶,得了幾句感謝。
她們的話題又順道轉了“你們可知,先頭那萬花宴,本就是圣上為小侯爺和楚王選妻所設”
說話的仍是那位在軍營有些人脈的大娘。
“楚王爺及冠已有好幾年,可至今仍未娶妻,實在不成體統我可聽說,他在府內養了幾房美妾,成日尋歡作樂,嘖嘖,名聲可不大好”
“噓你不要命啦竟敢妄議貴人”
眾人發出一陣噓嘆,顧念心神不寧,忙提著空壺走回藥材鋪,再聽不清外頭的閑言。
迎頭撞見藥鋪的老賬房凌阿九。
他朝顧念頷首,隨即面露難色地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顧念疑惑地望著他,步子不停地往煎藥房走,順口問“九叔,你還沒回家”
她將空壺放在長桌上,取了條干帕擦手。
凌阿九遲疑道“二姑娘,有件事得與你知會一聲。”
顧念認真地望著他。
他走近半步,壓低聲音“二房夫人昨日在鋪子里支了三十兩銀子,沒說用途,只催得急。鋪子里的現銀不多了,你待會兒要點點么”
顧念暗忖了片刻,這才和顏悅色道“無妨九叔,許是姨娘有急用,本就是一家人,不分彼此的。”
凌阿九只得點頭說是,遲疑著又道“還有,今早二房夫人帶了人來看鋪子,我瞧那意思,似是打算買賣雖以前也有風聲,但到底沒帶人來瞧過鋪面,這回是當真要賣店里的伙計不安心,想讓我問問你的想法。”
顧念聞言一怔,當即道“九叔,你讓大伙兒放心,藥鋪我不賣的。”
凌阿九見顧念神色堅定,不好再追問,這便點了點頭,低聲與顧念告辭。
顧念蹙眉一嘆,目光落在那摞賬本上,心中惴惴不安。
尋常人家也就罷了,婚后若要維持生計,夫妻各有一份收入自然最好。只是她眼下要嫁入侯府,也不知規矩如何她若不能出門主事,這藥鋪只怕難保安穩
顧念不敢再貿然去見謝硯,只琢磨今后有機會再問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