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淮知曉此事是忌諱,畢竟繞不開施家父兄戰死之殤,謝硯不主動提,他自然不便開口問,事及忠烈后人,調侃揶揄就更加不敢。
二人說到最后,聶姝兒只嘆“賈家跟施家說起來還有遠房表親的干系,那賈惠云甘當馬前卒,施妙因坐收漁翁利,我看誰也不無辜”
李淮忙噓她“小聲點兒我的祖宗”
聶姝兒不屑“敢做不敢當啊我看顧姑娘比她倆都有骨氣。”
李淮不讓她再說下去。
所幸沈蘊禮及時發話,旁的賓客并不知曉偏廳這邊的意外。
而顧念理不得其他,只想著快些逃離這令她壓抑不已的地界。
可她不敢獨自回侯府,更不好去藥鋪惹人注意。
她沿著街道往外走,再往前就是鬧市,人多眼雜,最后只得悶頭轉進小巷,實在走不動了,就地坐在誰家的側門房檐下抬手抹淚。
她深覺丟臉,回想著先前在席上眾人的面色,心中惶惶不安。
顧念將將醒悟過來,她們只不過在看她的笑話,好似每一個話題都在針對她那般,什么小相山記、什么避暑去處
那些貴女哪還需要她這生分人出謀劃策動動嘴皮子便有一堆下人前仆后繼,對了在她們眼中,她的確跟家宅里的下人一樣。
沒有好的出身,哪怕高嫁了千萬人之上的謝小侯爺又如何她甚至連為自己張嘴申辯的權利也沒有。
她正垂眸掉淚,兩個袖子洇濕了一大片。
今日明明是個好天兒,艷陽高照,沈家選了個吉祥日子。
顧念更生悔意,她實在不該明明是人家辦喜事的日頭,她卻不管不顧地跑出了門,這事鬧出去只是給沈公子添晦氣,更加讓謝硯丟人。
他們還是關系那樣好的同袍,她豈非太不識體統一想到因她的魯莽又叫謝硯為難,顧念更覺委屈。
他們的關系明明才緩和了些,先前的誤會暫且擱置,謝硯甚至還因對她動怒誠懇致歉。
她原先還默默在打算,是否有個好時機能將一切誤會說開如此二人便能心意澄明地好好過日子。
可現在,一切都沒用了是她太愚昧,怎就沒忍住呢
明明假裝沒聽見就好了,為何要與那表姑娘斗嘴,又贏了什么呢無非給人看笑話,謝硯也斷不會信她。
她細細回想,或許是因為那位施姑娘,她才失態了是的吧,原來他們相識多年,感情深厚,原來早已有人跟謝硯共讀過那本小相山記,那謝硯寫下的筆注,施妙因也會看到么
他們都讀過許多書,彼此間共同話題如峰連綿,哪會像她這樣絞盡腦汁求認同,也根本不似她這般吃力地去追趕
她越想越難過,胳膊無力地搭在膝上,額頭貼在手臂上默默流淚。
目之所及先是朦朧水霧,而后那模糊的視線當中闖入一雙云紋軟靴。
顧念一怔,還沒回過神來,卻聽謝硯音色沉沉“話沒說完人卻跑了,就算是青天老爺也難斷案。”
她錯愕地抬起頭,難自抑地小聲啜泣,精秀的鼻尖皺了皺。
謝硯垂眸,見她眼尾氳紅,滿面淚痕,真是天見猶憐。
他微微蹙眉,軟下嗓子“哭完了”
顧念扁扁嘴,本還收了委屈,被他一問鼻尖又起了陣酸澀,眼看要掉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