姍姍來遲的晏殷同樣也看見了。
男人駐足于原地,骨節分明的兩只蒼白手掌交疊在細拐手柄之上,周身清越氣質竟愈發難掩。
連帶著掌心下那簡陋的清竹手杖,也好似隱隱顯露出精致碧玉般的高華雅貴。
晏殷嗓音一如既往的溫潤無害,緩緩啟唇。
“阿霧,過來。”
織霧一想到他的身份,對他那羸弱丈夫的印象就再也回不去了。
在晏殷的身旁,地厭的第二支箭尖對準著河邊的方向并沒有收回。
仿佛只要主人的一聲令下,下一個被蓄勢待發的箭尖透心而出的人,就會是刺客旁邊的少女。
刺客身上的血頃刻間染紅了河水。
從另外一處趕來的劉甫似乎更為詫異。
“阿霧妹子”
附近跟隨趕來的村民也愈多,他們神色間詫異且都充滿困惑。
刺客被一箭射死了
可她怎會離刺客那樣近
她與刺客莫不是一伙的
這些淳樸村民眉眼間的情緒幾乎毫無解讀的難度。
一旦成為了刺客的共犯。
織霧便會被正義凜然的劉甫親手拿入大牢。
可偏偏當下,織霧看著刺客身下的血僵愣得不行。
腦海中卻將這段時日以來,與太子晏殷的相處過了一遍又一遍
面對毒害自己的人,他竟可以完全做到不動聲色。
甚至在察覺她“失憶”之后,可以立馬順勢偽裝成她的丈夫。
在她面前一次次裝軟示弱、流露病態,皆是要讓她更容易被他的皮囊所蠱惑,真會將他當做是個什么溫柔無害的角色。
而織霧自也不會天真的以為,他真的是帶人過來救她。
在旁人眼中他看著無疑是個擔憂妻子、即便身體羸弱也要親自支起一根細拐出來營救妻子的良善丈夫。
可唯獨知曉他身份的織霧此刻心頭更加如遭雷劈。
他哪里是來救她
只怕是蟄伏了這樣的久,一點一滴的仇恨記在心頭。
為的就是不放過她
織霧越想,便愈發覺得肝顫膽寒。
被對方冰冷的手指碰到頰側,美人都仍舊面色雪白。
晏殷只偏了偏頭,口吻恍若關懷,“怎么在發抖”
織霧闔了闔眼,口中只否認道“沒沒有”
刺客撐大了眼,看著男人的舉止,只高抬著手指,似不可置信。
“她她是”
對方喉嚨里滾動著血腥。
晏殷居高臨下地看向地上還沒有完全斷氣的刺客,愈發眉眼如春。
他垂下眼睫,淡淡的陰翳幾乎加濃了本就純黑的瞳色,在一些村民們的注視下仍舊純良到如食草動物一般,溫聲說道“她是我的妻子阿霧。”
至于旁邊這個一箭就洞穿了刺客心窩子的怪物少年,自然是幫助他們的“好心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