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她從衣袖里拿出一枚黑底燙金字的令牌,“要多少銀子,回頭去永濟巷的世子府支取。”
“順子,把人帶走。”
幾句話雷厲風行,瞬間就人定了下來。那嬤嬤不干了,急忙道,“我說這位夫人,辦事總得有個先來后到啊你這這不講道理啊”
寧錦婳依舊沒搭理她,問一旁的官差,“有這個規矩”
“自然沒有,官奴買賣向來是價高者得。”在身契交割前,誰出得起價誰就是大爺。
聽了這話,嬤嬤臉色難看得要滴水。她轉向寧錦婳,皮笑肉不笑,“這位夫人,我主家是江南的吳氏,族中弟子多在朝為官”
寧錦婳冷聲打斷,“管你吳氏馬氏,多少人當官,還能管到我頭上”
她從來不是個好脾氣,前些年倒是為陸寒霄收斂過性子,但她無論多溫柔小意,也換不回薄情郎君的一個回眸,后來她也倦了,索性縱著性情恣意。她家世好,世子妃的名頭也響亮,諾大個京城鮮少人敢招惹她。
嬤嬤受主家之命,坐了大半個月的船才趕到京城,要是空手回去,主子非得剝了她的皮不可。急中生智,她忽地想起方才寧錦婳說的話。
“世子府莫非您是皇家的貴人哎呦,都怪老奴不識泰山,給世子妃娘娘請罪了。”
她久居江南,不知道永濟巷的世子府是圣上特地賜給陸寒霄的。陸寒霄自七歲入京,便一直住在這里,離皇宮近,以便跟著諸皇子一同念書習武,以示皇恩浩蕩。
嬤嬤不懂這些,她只當寧錦婳是一般的宗室女眷,先賠了個禮,又彎彎繞繞說了好些廢話,直把寧錦婳的耐心耗盡時,她才狀若無意地扶了扶鬢角,問一旁的官差,“我若沒記錯的話,這官奴買賣,應得錢貨兩訖吧”
官差點點頭,“是這個道理。”
其實像寧錦婳這般沒帶夠銀子,后來去府里支的情況也有,雖然不合規矩,但能買官奴的人家都是顯貴,犯不著為這點兒小事得罪人。只是今天兩家都是硬茬兒,開罪哪兒一方都不落好。官差心思百轉,覺得還是按章程辦事為好。
寧錦婳當即沉下臉色。
她不傻,自然知道官差的算計。陸寒霄走了一年有余,除了每月往她這兒送錢,別的一句話都沒有,她不清楚滇南的形勢。異姓王擁兵自重已是大忌,要是她今日靠鎮南王府的招牌把人帶走,新帝借此由頭發難,再給他招來禍患
寧錦婳深呼出一口氣。
自寧公府被抄后,她像只驚弓之鳥,做什么事都要思量再三,唯恐踏錯一步。看著一旁沉默的葉小姐,她心想算了吧,自己已經仁至義盡。回到前夫家,對她來講也算個好歸宿。
她讓抱琴取來手爐,胡亂塞進葉小姐的懷里,低聲說了句“保重”。就在這時,一陣“踏踏”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動靜越來越大,人群出現了騷亂。
寧錦婳順著聲音看去,沿街而來一隊浩浩蕩蕩的騎兵,烏泱泱看不到盡頭。他們跨在高頭大馬上,個個身姿魁梧,面容剛毅,厚重的甲胄在晨光的照射下泛冷光。
“嚇這是哪位將軍班師回京,好大的排場”
“這么年輕,難道是霍小將軍”
“你瞎啊,旗上那么大一個滇看不見這明明是南邊的那位王爺“
“”
一眾嘈雜聲中,寧錦婳怔怔站在那里,分別一年有余,他們夫妻竟會在這里相見。
他還是那副冷峻的樣子,與一年前相比,他身上多了些肅殺與血氣。一身玄色窄袖燙金蟒袍勾勒出緊實的腰腹胸膛。腰扎同色蜘紋帶,黑發束以鑲碧嵌寶紫金冠。五官深邃,劍眉入鬢,冷銳的目光掃視下方,帶著上位者渾然的威儀。
鐵蹄聲越來越近,人群中的嘈雜聲逐漸小了。陸寒霄神情淡漠,在他眼神掠過的瞬間,寧錦婳忽地心頭一顫,狼狽地轉了過去。
“主子,是王爺王爺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