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月答道“是竇夫人,我看您睡著,就請夫人稍坐一會兒。”
寧錦婳聞言臉色一沉,道“胡鬧怎能讓堂嫂等我,快快請進來”
這竇夫人是寧錦婳堂兄之妻。寧公府一共三房,大房寧國公承襲爵位,卻子嗣凋零,早年喪妻,膝下只一子一女,便是寧錦婳和其兄長寧重遠。
其余二房是寧錦婳的二叔和三叔,二叔醉心風雅,有一妻兩妾相伴,怡然自得。三叔便混不吝了,收的侍妾通房不知凡幾,膝下枝繁葉茂,這竇夫人,便其中一個堂兄的妻子。
寧錦婳是早就出嫁的姑奶奶,除了逢年過節回去走動,和寧府女眷們并無多深的情分,說句不好聽的,寧府家大業大,讓所有的女眷排成排站在一起,寧錦婳不一定叫得出名字。
因此,抱月才敢自作主張,讓輩份略高的竇氏等她睡醒。
寧錦婳粗粗捋了一下領子,發髻都沒顧得上綰,竇氏已經掀開簾子進來了。
“堂嫂見諒,我這侍女不曉事,我回頭說她。”
竇氏忙道“哪兒能呢,不關抱月姑娘的事,我看小姑在午睡,不忍打擾。”
她在內宅浸淫已久,這種場面話自然信口拈來,不會讓場面冷下來。
寧錦婳笑了笑,她剛睡起來精神不怠,用手掩面打了個哈欠,慵懶又隨性。
竇氏看在眼里,心里五味雜陳。
她原是江南一商戶女,嫁與公侯世家已是高攀,沒想到天降橫禍,寧家男兒皆被流放,女眷若不是被買回來,也難逃為奴為婢的結局。竇氏原是個豐腴的女子,臉如銀盤,雪膚櫻唇,如今瘦的只剩下的一把骨頭,臉上顴骨突出,盡顯苦相。
她是寧家婦,尚受此苦楚,而寧錦婳這個姓寧的寧家女,不僅毫發無傷,還做著高高在上的王妃娘娘,錦衣玉食,奴仆環繞。兩相比較,難免讓人不平。
竇氏忍不住說了句,“小姑當真好命。”
得此夫婿。
之前兩人吵得沸沸揚揚,所有人都在看笑話。誰誠想患難見真情,如今寧府敗落,姑爺卻待小姑如初,一切吃穿用度,她看著是鼎鼎的好。
更別提這么多年,膝下僅余一子,姑爺的后院一干二凈,放眼京城,還能找到幾個這樣的郎君
真是好命。
寧錦婳聞言微怔,這是她第二次聽到這句話,第一次是在京郊別院,葉清沅對她說的。
她不由苦笑,好命么她在空蕩蕩的庭院里熬了一年又年,如今家族落敗,父兄流放,兒子與她不親近,連自己的行蹤也沒辦法做主,這到底是哪門子的好命,讓她受著了
寧錦婳斂起唇角,問道“堂嫂今日來有什么事么”
自家人知自家事,她沒心思去解釋什么,況且在這種情形下,說什么都顯得矯情。
話至此,竇氏再顧不得心中的酸妒。她定了定神,道“我今日來,確有一件事想麻煩小姑。”
她說著,面上露出一絲難色。
寧錦婳神色溫和,“但說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