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不相瞞,胤禛聽完這首詞,腦子里竄上來的第一個想法是他三哥。
他三哥胤祉慣來吟風弄月好招攬些才子,也的確有些真才實學,有文學鑒賞能力,要是聽了西林覺羅氏的這首浣溪沙,得嫉妒得當場發瘋。
尤其這還是選秀賜下來的格格,純純看宮里指人時候的一念之差光憑這點,他三哥得后悔得在家撓墻。
這樣水平的詩作,還是女詞人,如果把題名改成浣溪沙雍親王府夜宴作,今晚夜宴妥妥名傳千古。
四爺也作詩填詞,說實話,連四爺自己都有點嫉妒了。
試上高峰窺皓月,偶開天眼覷紅塵,可憐身是眼中人。胤禛默念著這兩句詞,仰頭望著皓月清輝,一時覺得這天眼是他汗阿瑪康熙大帝的湛然雙目,一時又覺得王權富貴都已淡化,只剩下天行有常日升月落,世俗上有神佛冷眼覷一覷這萬丈紅塵。
什么功名利祿,朝堂詭譎,都不過是這天眼眼中之人,何必在泥潭打滾,如果有可能,他只愿做一圓明居士
“爺爺”四福晉輕聲喚他。
胤禛一驚,從玄之又玄的感悟中醒過神,再看詞人,神色格外柔和了。
“你可有個大名”
“凌霄。”
雍親王親切囑咐道“凌霄能寫出這樣的詞作,真是少年天才。但也要少讀些禪機佛文,當心移了性情,年壽不永。唔,也不要荒廢了天賦,多讀些論語中庸,方能涵詠情操,有所增益”
四福晉聽他說起來就沒完,淺淺拿帕子拂了一下抽搐的嘴角,她家爺還是素來的性情,遇上誰入了眼,就掏心掏肺的,話也能掏出一堆。人家妙齡小姑娘,你當面說年壽不永,操的什么咸淡心呢。
“蘇培盛”雍親王一上頭,就喊人砸錢,“去案上取了那尊沉香木彌勒佛像給格格送去。”說完想到要贈禮成雙,又追加,“再拿庫房里那尊白玉觀音”
大手筆啊,謝謝祖宗凌霄連忙行禮謝過,看著名義上的“爺”看她的炙熱目光,決心越發堅定,祖宗你就是我祖宗誰來都不好使
佛像和觀音立時取到,蘇培盛親自捧了來,先拿到席前給西林覺羅格格展示一番。
滿座妻妾都慕了,觀音也就算了,雖然是絕好的東西但也只在“珍寶”之列,佛像卻是四爺案頭日常賞玩的。
四福晉解密了我就說她哪兒來的底氣,原來是會寫詩,還不是什么酸文假醋的詩。
四福晉高踞上座,環視席上,心中并無妒意,只泛起些薄涼意。還抬誰打誰的擂臺呢,凌霄這樣的姑娘,如錐處囊中,還用她動什么手。一個年氏的風頭還沒落下,又來一個絕世驚才的西林覺羅氏。嘖,自家爺真是艷福不淺。
李側福晉是最早陪伴四爺的妾室之一,也生下子女,年輕時論寵愛穩壓福晉一頭,對四爺的脈還是能摸準幾分。連自己案頭的心頭好都送出去,這是真上心了難不成自己抬西林覺羅氏一頭還抬錯了年氏是能紅袖添香,她家學淵源,畢竟親嫂子是納蘭容若之女,架不住西林覺羅氏自己是納蘭容若第二啊
李側福晉左思右想,看一眼凌霄,還是覺得不錯。親王兩個側福晉的名額已經滿了,再怎么凌霄也越不過她去,年氏就不同了。
年側福晉身后的仆婢都急死了,上前斟酒時給她打眼色,意思是您被個小格格壓下去怎么能還念人家詩呢。年側福晉只有苦笑了,吟詩作對是技術活,這是文學天才的碾壓,她在這條道兒上哪有什么掙扎余地。
女人們想了這么多,四爺還在發瘋,飯也不吃了,令人當場取了筆墨,親手抄寫了令送去前院書房讓幕僚們傳閱。
福晉稍微攔了一攔“爺,這閨閣筆墨若傳到外面”
四爺搖頭,那是普通人寫的普通詩,這能比嗎再說了,這首詞格調奇高,頗具禪理,也不是什么酸詩。
雍親王蓋棺定論“這首浣溪沙若是失傳,我大清文學之憾也”
不愧是您,皇二代,世宗爺,張嘴就能代表大清,上綱上線的話說得這么有理。
凌霄只是暗自吐槽,全場親王妻妾連帶侍奉的下人聽不懂詩詞,這句話卻是能聽懂的,齊齊矚目凌霄,啊啊啊這這這西林覺羅格格這么牛逼嗎
書房前院里雍親王的決策幕僚班子看見這首詞也震驚了,誰寫的啊,這么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