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二郎嗆著了。鐘子孟接過杯子瞪一眼掌柜的。看起來三四十歲了,稱二郎為“兄”,他也張得開口。
“兄”不過是敬稱,掌柜的也沒想到沈二郎反應這么大。
殊不知沈二郎在長安混日子的時候只能當弟弟,無論同僚還是上級都比他年長。近兩年身邊多出不少比他年少的,可彼時那些人已經不敢同他稱兄道弟。
“兄”這個字眼對沈二郎而言格外陌生。
沈二郎坐回去“沈老弟,二郎,怎么稱呼都行。”
掌柜的覺著“二郎”親切“那就二郎老弟,今天下午或明兒就安排人做吧。”
沈二郎點頭“姐夫,家里的雞蛋可能不夠,回頭你去村里問問,誰賣給我們就叫誰做。但一開始別這么說。”
鐘子孟不懂為何多此一舉,但他聽小舅子的聽習慣了,午飯后等天不熱了,他先和沈伊人去縣里買石灰等物,回來就去村正家問他家有沒有這幾日才下的蛋。
鐘子孟不認為此事見不得人,同村正說話的時候也沒刻意壓低聲音或捏著嗓子。村正左右鄰居聞言隔著墻頭喊他們家有,還熱乎著呢。
鄰居的這句話叫從村正家門口經過的人聽個正著。那幾個村民停下就朝院里喊“子孟”,不等鐘子孟出來就說他家也有這幾日才下的蛋。
鐘子孟出來安撫鄉親們,讓他們回家找個籃子把近五日下的蛋送過去,明日他定做的壇子到了,籃子騰出來還給鄉親們的時候再付錢。
鐘子孟有錢,村民不怕他耍無賴,聞言紛紛回家挑雞蛋。鐘子孟到家沈二郎就提醒他姐夫把東偏房拾掇出來,擱東偏房里做變蛋。家里不忙了就在東偏房東邊用竹子和瓦搭五間棚三間朝北,兩間朝西。竹子山上就有,搭棚的鋪席可以找村里人買便宜,買瓦也用不了幾個錢,說不定這次一千個蛋賺得錢都用不完。
鐘子孟稍稍一想就說“聽你的。”
“還有,等會數雞蛋的時候叫小薇過去,誰家的籃子,多少個蛋,都寫在籃子上。明兒來拿錢和籃子的時候叫他們做變蛋。做好了也在陶罐上貼上他們的名,這樣就算不挨個查雞蛋,他們也不敢弄虛作假。”
鐘子孟不禁佩服小舅子想得周到。
喜兒進來聽到這番話忍不住夸他聰慧,不愧是她欽點的二聰明。
沈二郎氣笑了。
鐘子孟想趁機調侃兩句,吵鬧聲傳進來。鐘子孟叫喜兒跟他出去看看,以免打起來有人趁機給他兩巴掌。
喜兒出了堂屋門就喊“吵什么”
村民都知道她力大無窮,一看到她都跟乖孫子似的,訕笑道“沒吵什么。”
鐘子孟當和事老“有話好好說。怎么了”
臉通紅的女人指著身旁老媼,“她家就五只老母雞,就算一天下五個蛋,五天也才二十五個。她弄五十個過來,我說現在天熱,等十天前下的蛋送到長安小雞仔都出來了,她還說又不是我家的事,用得著我操這份閑心。我說到了長安賣不出去,以后誰還敢找子孟做變蛋。沒人找子孟,咱們的蛋賣給誰去。她說城里那么多人還愁沒人要,就我事多。小薇她爹,你說是我事多嗎”
鐘子孟忙說“當然不是。”
喜兒一把拉開姐夫“廢什么話。愛去哪兒賣去哪兒賣。賣給我們就得聽我們的。”指著那老媼,“你家的雞蛋我不要了,哪涼快哪呆著去。”
雞蛋那么好賣至于放十天嗎。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那位老媼臉色驟變,露出討好的笑容。
鐘子孟越過喜兒“別嫌喜兒說話直。你把雞蛋都放一起了,我們也不知道哪個是十天前下的,哪個是這兩天下的,我們怎么收這么熱的天小雞二十天就出來了。十多天的蛋里頭已經有黑點了。”
被老媼氣得臉通紅的女子點頭“我也是這樣說的。這事不能怪你挑剔。縣令家的廚娘一次也只敢買十來個蛋,吃完了再買。”
鐘子孟點頭“這樣吧。小薇,去拿筆墨,誰的雞蛋誰的籃子都記下來。”
話音落下,又有幾個人臉色驟變,不由得想起他們出去做活,燒一塊磚都得在上面刻上自己的名。
鐘子孟看見了也當沒看見。他叫大伙兒在院里等一下,他和喜兒把東偏房騰出來。沈伊人在院里勸眾人消消氣,小薇去她爹屋里拿筆墨。
弄虛作假的幾個村民趁著沈伊人不注意悄悄退出去。
鐘子孟叫大伙兒排隊數雞蛋的時候仔細瞅一下,果然先前那幾人不見了。鐘子孟就當只來院里這么多人。這些人走后,鐘子孟叫女兒算一下還差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