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來時,掌柜蘇妙儀已請了大夫救治段嚴,那時他們幾個已清醒了不少,蘇妙儀說那迷香藥效甚微,只需多飲茶水便可,我們便未讓大夫替他們幾個看診,可眼下都過了大半個時辰了,的確大有古怪”
隨著齊膺的話,姜離穿過簾幕,走入右廂,這暖閣與正廳一般闊達,北面一處置有精巧坐席的露臺便為觀幻術之處,露臺凌空,前下方便是華麗的挑高演臺。
此刻露臺上座椅凌亂,茶點瓜果狼藉翻倒,地上亦有血污點點,可以想象一個時辰之前,露臺上生了怎樣的兵荒馬亂
姜離鼻息輕動,剛靠近露臺逡巡一圈,外頭便響起一陣嘈雜腳步聲,是衙差將所有分開問證的公子都請了過來。
姜離收回視線,跟其他人一并迎了出去。
人群中,她一眼看到了虞梓謙,他著麒麟紋窄袖玄袍,長眉峭鼻,比五年前更挺拔英武,但心知今日惹了禍事,他面上頗有幾分消沉,虞槐安素來寬和,老神在在未說什么,虞梓桐臉皺作一團責備著,虞梓謙揉著額角,無奈地認了。
“父親長、長姐也來了”
薛湛生的長臉寬額,文質清瘦,雖與薛沁是龍鳳胎,但二人并不肖似。
他跟在幾人最末,襟前袖口皆是血色,見姜離同來,很覺羞愧,他幾步靠近道“那會子大夫說段允慎無救了,也不知誰提了一嘴,說這幾日辛夷圣手的大名不絕于耳,他們問我,我只好說長姐的確在看診,段夫人便叫、叫人去,說定要把長姐請來”
薛琦壓著怒意低斥,“你還有臉說你今日本該在書院,卻怎么跑來此處還惹上人命官司,你為何不回書院”
薛一臉菜色不答話,姜離又一一朝其他幾人看去。
趙一銘是父親與兄長來接,周楨是叔父與嬸嬸,徐令則亦在跟父親母親訴苦,唯獨李同塵身邊只跟了個老管家,義陽郡王夫妻身在封地,他在長安素來無羈。
他著玉冠銀衫,通身金玉配飾,貴氣逼人,和其他幾位相較,只有他身上并無血跡,姜離看到他時,他也正上上下下打量姜離,四目相對后,他驚訝道“辛夷圣手你真是那位江湖上的辛夷圣手”
此言引得其他幾人側目,姜離無奈應是,他便朝裴晏靠了過去。
李同塵年方二十,與裴晏算遠房表親,二人素有交情,他哀傷地瞄了一眼那隔開半個屋子的侍女屏風,低低問裴晏,“鶴臣,辛夷圣手也救不了允慎”
允慎是段嚴表字,見裴晏點頭,李同塵眼眶便又紅了,“其實我也猜到了,他流了那么多血,怎么還活得下來呢”
言畢他又委屈道“鶴臣,按大理寺和、和京畿府衙的章程,我們何時能走我們六個彼時在樓上,可為彼此作證,且、且允慎是被利器刺死,咱們習過武的都看的出來,你們也搜身了,我們可沒有一個人攜帶兵刃的。”
裴晏道“你們證詞前后含糊,等解了迷香再議。”
眾人再入暖閣,與段嚴尸體一屏風之隔,皆是惴惴,段康亦從屏風后走出,質疑的目光落在每個人身上。
這時衙差帶著掌柜蘇妙儀走了過來,她妝容濃麗,步態窈窕,雖有愁色,卻并不慌亂,遞上個錦盒道“兩位大人,我們用的所有香都在這里,只有少量的曼陀羅,絕不會傷身。”
齊膺接過錦盒,姜離將暖閣與露臺上的香爐一一比對,末了點頭,“是同一種香,含曼陀羅與苦艾草,再加沉檀,聞起來與普通香并無二致。”
李同塵癟嘴道“這里我來過多次,往日的香也沒有如此叫人難受的,薛姑娘,你快救救我吧,我腦袋好、好痛,像有斧子在鑿,都這么久了,我看那燈燭怎還閃著紅光,你、你不是神醫嗎應能藥到病除吧”
姜離上前,令他伸手,一邊問脈一邊道“世子既來過不止一次,可否說說您今日看到的幻術有何不同身上還有何種不適”
李同塵清了清嗓子,道“幻術都相差無幾,非、非要辨別和往日不同之處,那便是今日那、那黃龍變格外五彩斑斕,尤其到了目連救母一出,黃龍變的幻象似乎還未消失,哦,對了,那雕梁帷帳上的神仙彩畫,似乎活了,到中間甚至分不清我人在何處、身側之人有誰,真像到了極樂之境”
他說著,目色迷離,似回味無窮,裴晏看不下去,正要開口,李同塵又難受道“樂是樂了,但今日那玉壺春似乎格外醉人,沒多時我便惡心發暈,眼前之物格外炫目,他們說看到允慎,我仔細辨了好久才認出,但我當時也以為是幻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