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莊繼生這個一事無成的老子,生了一個一鳴驚人的兒子。
這時候沒有人道主義哪能行呢,那群蠢貨居然還敢在工亡補償上做文章
寒門貴子意外喪父,知名企業草菅人命,隨隨便便擬個頭條給媒體曝光出去,云眾集團幾千萬的慈善都算打水漂了,到時候誰都高興不起來。
“什么叫輕重緩急,什么叫因小失大,我問你。”
陳文青一個全職太太,立刻啞口無言。
見話被聽進去了,叉著腰的黎輝松了氣,好聲道“莊繼生老婆那邊已經交涉好了,我們必須好好善待這個孩子,過兩天還有媒體要來采訪。”
化險為夷的意外事件,物盡其用地榨干最后一絲價值,自然是通過一個寒門貴子的視角以小見大,來展現集團的愛心善舉,對底層人民的關切,及肩負的社會責任感。
如此云云。
宣傳那邊已經在著手各方稿件了,黎輝這一下午忙得不可開交。
陳文青又說“可是嘉嘉不高興了,就非得住我們家”
云嘉想下去解釋所謂的自己不高興。
視線一眺,她看見莊在,還有他身后的一幅油畫。
印象派的筆觸里不缺灰度,古銅色的金屬畫框框住一個幽深的林澗傍晚,光亮稀薄,他站在畫前,亦像畫中暗處一棵沉默的樹。
他有所察覺地轉頭,與樓梯上的云嘉對視。
有一瞬,云嘉覺得在他的目光里,自己像玻璃罩里不染塵埃的展品,他帶有新奇的凝視,底色仍是一種毫無相關的漠然。
舅舅舅媽不掩分貝的爭吵,沒有在他臉上掀起任何波瀾。
他平靜得仿佛一個偶然經過的游客,等著什么人來說一聲閉館,他就從這個屋子里理所當然地消失。
云嘉趿著拖鞋,不等走完全部樓梯就開始喊“舅媽,舅媽。”
陳文青立刻應著“唉,舅媽在呢,怎么了嘉嘉”
“你幫我找一個老師來補課吧。”
陳文青反應不及“啊之前不是說嫌補課無聊嗎”
“一個人是很無聊。”云嘉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莊在,“現在不是有一個搭子了嗎到時候再喊徐舒怡一起過來,就不會無聊啦。”
云嘉這態度,黎輝求之不得,立馬應下說好,找補課老師的事包在舅舅身上,包管你滿意好不好
黎輝朝莊在招手,給兩人做正式介紹。
“莊在,你過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外甥女云嘉,跟你同歲,開學也是讀高一,我兒子高考完跟幾個朋友畢業旅行去了,這陣子都不在家,你們在家里補課也好,玩也好,沒人打擾。”
他走近時,終于有了情緒,靜靜看著她,眼里是來不及消化的意外。
“云嘉。”這兩個字他念得稍慢。
“你好。”
“你好。云朵的云,嘉獎的嘉。”她眉眼熠熠,大大方方地問他,“你名字里的zai是承載的載嗎”第一反應想到這個字,因名字大多寄托寓意。
他卻回答“不是,存在的在。”
大約是先入為主,由主人看名字,只覺得這個不常做姓名的單字也有一層灰調,似既存真理又不落實處的某種哲學。
云嘉草草一想,贈送微笑。
“莊在歡迎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