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你們的關系坦白之后,星河哥問過宋清很多次,問她要不要回宋家,現在是最好的時候。為了利益,我爺爺可以讓步,允許她回來,忍著氣給她一切她應有的待遇。”
“她可以順理成章代替宋陽羽的位置,代表宋家與你聯姻,她不用付出什么,她會得到自己本該得到的一切。”
可宋清肯定不愿。
沈曦照望著手機,沉默不語。
誰會愿意,回到那樣一個冷冰冰、充滿算計的家里
摒棄自己純粹熾熱的愛,換來這樣一樁以利益為主導、注定會受到宋家左右的婚事
“宋清有心結,她不愿回到宋家,中間隔著她媽媽一條鮮活的生命,誰都可以理解。”
“沈阿姨沈叔叔不是我爺爺那種人,宋清并不是非要成為宋家人,才能和你有走下去的可能,可我爺爺非要逼她”
宋陽靈的聲音挾了恨,咬牙說“他就是那樣的人唯利是圖、沒半點感情的瘋子”
“宋清不愿見他,他就找到唐女士。他以為自己在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能讓她幫忙說服宋清回宋家。”
“站在他的角度看,他覺得這件事對宋清百利而無一害,但他根本沒考慮過宋清自己和唐女士的意愿。”
“唐女士和丈夫感情甚篤,在丈夫死后,就哀莫大于心死,早就有了必死的決心。她勉強支撐著病體活下去,就是為了宋清。”
“可現在宋清有了著落,無論是你還是宋家,都有護住宋清的能力,不用讓她繼續擔心。她了卻這樁心事,也就有了追尋丈夫而去的心思。”
沈曦照開著免提,沈疏風將她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宋陽靈說到這兒,她接過話來。
“自從上次姐姐探病時,宋媽媽發病以后,她就再也沒有發病過。”
“她說想回家走走,我以為她在醫院住膩了,想出來透透氣,想著這段事情她的狀況挺好,便同意了。”
“我帶著她在整個冬城轉了一圈,陪她走完這些年生活的土地。”
“我把她送回家。”
沈疏風哽咽了下,說不下去,沈曦照遞給她紙,她擦了擦眼淚,深呼吸好幾口,才慢慢道。
“后來查了監控,她在家里待了兩個小時,又自己出來了。”
誰也不知道那兩個小時內,唐女士在家到底想了什么。
她換上年輕時候的裝扮,換上壓箱底的、和先生拍結婚照時的婚紗。
婚紗看得出有些舊,卻打理得十分仔細。干干凈凈
一簇雪白,宛若她丈夫生前最愛的白百合花。
她買了一束花1,打了一個漂亮的繩結。她靠在先生的墳墓前,陪他從日暮坐到天亮。
她陪他看完一場絢爛的日出。
她在離他最近的那棵樹上安詳睡去。
沈疏風幾次哽咽不能言語,停頓數次,才將這些話說完。
她勉強露出微笑,笑容比哭還難看。
“沒關系,我們早就有心理準備了。我知道她會這么做,宋清也知道。知道這對宋媽媽來說是一場解脫,活著才是永無盡頭的地獄。”
“我們知道她期待這么做、已經期待很久很久,現在恭喜她得償所愿。”
她喘了口氣,接著說。
“宋媽媽生前,不許宋清去祭拜宋爸爸,所以我自作主張,沒有叫她回來參加葬禮。是我對不起她。”
宋清似乎也知道,她不適合在這種場合出現,她安靜配合,連回來之后,也沒有去祭拜養父母。
沈疏風艱難說,“宋媽媽怨她,也愛她。恨她,恨到發病,可清醒的時候,又抖著手心疼抱緊她,哭到不能自抑。”
“她在折磨宋清,也在折磨自己。她在解脫自己,也在解脫宋清。”
“她跟宋清說過很多次,讓她別心軟,拋棄她放棄她,放她一個人自生自滅,可宋清不愿。”
她們這對母女,就像兩只渾身是刺的刺猬。明明靠近就會被戳得遍體鱗傷,卻誰都不肯先一步放棄彼此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