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千秋這才回神，跟著坐下。
“您看起來，一點也不擔心人魚離開。”
她將報告放到她面前，靜靜望著她的臉，問“為什么是什么給了您底氣”
沈曦照打開報告，隨口說“她佩戴著光腦，光腦可以定位，她跑不掉。”
凌千秋又問“如果她把光腦扔掉了呢”
沈曦照從報告中抬頭。
與瑰麗蠱惑的外表截然相反，漆黑的雙眼無波無瀾，不帶任何感情色彩。
像一塊冰冷的石頭，暖不熱捂不化，也讓人無法窺探其真實想法和感受。
她漠然問“你想說什么”
“我不理解您的決定。”
凌千秋煩躁地按了按眉心，聲音僵硬，被她無動于衷的態度激怒，按捺不住露出一絲怒意。
“露易絲是您忠誠的狗，完全遵從您的意志行事，她就算再不情愿，也不會試圖左右您的想法。”
“她是您的狗，我可不是，人魚也是我的實驗體，我需要您對我作出解釋。”
沈曦照看她一眼，繼續看數據“她會回來。”
凌千秋猛地站起來，定定看她半晌，被這個簡短的解釋氣笑了。
她掃了眼外面，又指了指狹小的艙室，指向這艘軍艦，語氣驟然激烈
“您憑什么相信，她可以為您放棄自由，重回您為她量身打造的牢籠里”
“她再像人，她也是獸，她向往海洋，渴望在海里游動，這是她骨子里的本能”
沈曦照腦袋的陣痛愈發劇烈，她微微皺眉，將
報告放回桌面，疲倦道。
“沒什么好解釋的，我解釋了，你又不信。”
“那您說，她什么時候會回來”
凌千秋雙手撐住桌面，傾身下來，影子籠罩下來，壓迫感一同將沈曦照覆蓋。
她執拗地等待她的回答“人魚可是長生種，人類的壽命只有區區百年，而您，我親愛的雇主”
若按照她之前的身體狀況，可能連一年的時間都沒有了。
這個話題過于敏感，凌千秋停頓了下，含糊帶了過去，她仍沒坐下，一雙眼緊緊盯著她的臉。
“人類的光陰，對人魚來說，只是彈指一揮間。您可以等她，但您能等她多久”
研究員身體前傾，影子完全將她包裹在內。從這個角度看去，她的雇主臉色白到幾乎透明，顯得更加嬌憐。
像一只嬌貴漂亮的小奶貓，爪子尚未鋒利，卻在掠食者的威脅下不甘示弱，靠這身冰冷鋒銳的軍裝，硬生生撐起一身不屈的威嚴。
她的眸內盛著她的倒影，柔波晃動。
無論研究員態度如何激烈，她的神色從容自若，聲音始終不急不緩。
“相信我，我比你更在意我的末路。”
凌千秋背對著光，一張沉在黑暗中，半明半昧，透出冰冷的鋒銳。唯有那雙明亮的眼睛清晰可見，迸發出逼人的怒火。
可現在，怒火被這一句輕柔到毫無攻擊性的話，輕而易舉熄滅。
研究員用力撐住桌面，眼睛緊緊盯著她的臉。
她的眼睛深深閉上，復又睜開，她的身體好像徹底失去力氣，慢慢深呼吸。
良久，她喃喃道“好吧，好吧。”
她重新坐下，狠狠揉了把自己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