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頭便沉默一瞬,似欣喜似困惑,情緒復雜,半晌才說“謝謝。”
殘忍的施暴者稍稍流露出一點溫情,就足以讓受害者感恩戴德,銘記于心。
中間的尺度對陸清來說不難把控。
“別客氣喔,是我該做的,姐姐。”
陸清想體貼的時候,也可以很體貼,排除掉在姐姐面前偶爾極端激烈的情感,她仿佛是一具沒有性格、沒有脾氣的機器。
她背負著眾人的期望過活,沈叔叔想要一個懂事聽話的乖孩子,她就是。陸家親戚想要好操控的提線木偶,她就是。下屬想要善解人意的上司,她就是。
她可以帶上任何面具,在有需要的時候輕松扮演所有角色。
柔軟無害、暴戾瘋狂,激烈的、溫和的情緒,從別人身上觀察汲取模仿,不需要個人情感,不過發揮出一點點技巧而已。
在姐姐面前,完美情人的角色,自然也信手拈來。
陸清耐心等待許久,在細微水聲里仔細分辨姐姐的進度,直到聽見對方關掉花灑,毛巾摩挲肌膚,這才從水中起身。
“姐姐需要上藥,不能留下瘀痕。”
她打開磨砂門,同時露出微笑,面具戴得四平八
穩,瞳孔里映出姐姐倏然抬起、稍顯羞愧的臉。
她柔聲說“姐姐要照顧好自己,好好養身體才是,不然明天,我們可能就沒辦法出行了哦。”
外出就能見到旁人,說不定可以提前發出求救信號,找到能夠信任的人選,將逃脫劇情提前,趕緊結束掉這個糟心世界。
陸清掐住她的軟肋作為武器。
沈曦照只能不甘點頭“我明白,我會小心的。”
她已經裹好浴袍,可腿不太好控制,剛剛便在努力與衣角做斗爭,試圖將自己的腿完完全全蓋住。奈何浴袍的長度不夠,只到腿彎,遮住下面,上面就不行了。
她微微皺眉,轉換話題“有別的睡衣嗎”
殘廢的腿露出來,上面細密的擦痕和蒼白皮膚,都在割破她的安全感,撕裂她的自尊。
明知不是自己身體,可沈曦照的真實情況,并沒比這雙殘廢的腿好上多少,這個世界對她來說,確實是一個很不友好、容易勾動負面情緒的世界。
“沒有。”
陸清將她抱回輪椅上,順勢幫她整理好剛才束手無策的衣角。
她按了按她濕潤的腦袋,拿起毛巾仔細擦了幾遍,這才又抬起吹風機,幫她吹干頭發。
過分溫情的語調,差點湮滅在吹風機的嗡鳴聲里“別擔心呀姐姐,姐姐總要習慣的。”
習慣變成一個殘廢的現實。
軟刀子割肉,刀刀見血。
沈曦照坐回輪椅,臉頰被吹風機的熱氣蒸出燙意,病態的蒼白被活力與生機取代,只是沒有太多表情,嫵媚凝在冷淡的神色里。
她裹著寬大的白色浴袍,像只被主人嬌慣的貓兒,很不高興、想揮爪哈氣鬧脾氣,就連生氣都生得撩動陸清心弦。
吹好頭發,陸清推著輪椅出浴室,涼爽清新的空氣一下子涌進來,沖淡了滾燙氣氛。
明知她此刻心情不好,陸清還是沒能忍住,低頭逗弄“我覺得姐姐也適合短裙后天可以穿給我看嗎”
那雙嫵媚的眼就抬了起來,沒有看她,指尖按著扶手,微微繃直。
目光左右巡視,似乎尋找趁手工具,效仿今晚潑她的那杯酒,給她再來一場報復。
陸清不留痕跡離花瓶遠了些,怕她真氣昏了頭。任性的姐姐不管不顧起來,什么理智都沒有,倒沒怕姐姐會傷到她,只擔心姐姐傷到自己。
易碎的東西大都移走,剩下那些裝飾,前段時日被暴怒的姐姐砸了個干凈,陸清并未補充新的,偌大的家更顯空蕩,冷清地活像是個樣板房。
她將她推到餐桌前,適時轉移話題。
“湯應該要好了,姐姐困嗎再堅持一下,我們吃完晚飯,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沈曦照懨懨道“不困,不餓。”
她毫無胃口,可陸清對她的拒絕置若罔聞,絕不允許她如此糟蹋自己身體,這餐飯營養齊全,但少油少鹽,寡淡無味。
健康健康,在某
種程度上就要與克制欲望掛鉤,欲望是個好東西,放縱能帶來快樂,可健康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