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曦照立刻意識到這是個好機會。
眼淚像開閘的水龍頭,不住往下流,這是她從未體驗過的奇妙情感。
心情確實微妙,卻并不妨礙她一邊擦著怎樣都擦不干的眼淚,一邊將腦袋背過去,似乎羞恥心作祟,不讓陸清看到自己現在的脆弱模樣。
她啞聲說“沒事,就是做噩夢了。”
這個該死的buff確實是個噩夢。
噩夢
陸清披著衣服半坐起,朝她的方向傾身過來。手背觸碰到的體溫正常,這副脆弱的身體并未因喝酒發燒。突如其來的驚醒,只可能是噩夢影響。
她斟酌道“姐姐心情不好,需要傾訴的話,我會是個很好的聽眾。”
奈何對方并不理睬她的善意,一向驕傲固執的姐姐,仿佛在為自己的軟弱感到難堪,更因這難得脆弱的一面被她發現,心情格外羞恥。
臉翻轉過去,埋進枕頭里,不給人看,從陸清所在的角度,只能看到洇濕的水痕,在布料上逐層漫開。
惱羞成怒的聲音稍微發悶,“不想,你睡吧,我安靜會兒就好了。”
沈曦照能聽到,那道淺淺的呼吸就在她耳側,溫熱吐息撲撒在她未被枕頭覆蓋的半邊臉頰上。
她的臉頰稍有些燒,一是悶的,二是被這股熱氣蒸出來的。或許還夾雜些緊張、一點點羞恥心,不由將臉埋得更深了。
陸清并未離開,似乎在審視,抑或猜測,沒有立即開口,也沒有不管不顧,不搭理她的心機,直接繼續睡覺的意思。
沈曦照無聲攥緊手掌,抓住枕頭一角。那頭響起很輕的衣料摩擦聲,呼吸聲遠離了。
這場無聲的對峙,最終是她贏得勝利。
陸清有些無奈,但確實按照她心中所想,問出她想要她問出的那句話。
“姐姐做什么噩夢了夢的內容很恐怖嗎”
早晨還有些涼,現在的天氣是將夏未夏,晝夜溫差很大,陸清撐臂過來,替她攏緊被角。
手輕輕搭在她肩上,無聲安撫。
頓了頓,她又溫聲說“沒關系,都可以跟我傾訴,有些事只有自己擔著會很難受,說出來就會好點兒了。”
埋在枕頭里的人一動不動。
布料吸收了淚水的濕潤,似乎被淚水的重量拖拽,聲音隔著布料,變得沉悶模糊。
“不能說。”
其實兩人都清楚,能讓一向驕傲的沈曦照難過到控制不住情緒的夢境,肯定和她現在天差地別的處境有關。
除了她的腿之外,陸清自然也是她噩夢的一部分。
甚至占據了很大一部分。
如果不是她的惡意針對,導致沈家破產,就算沈曦照成了廢人,沈家不缺這點錢,她爸也會安安穩穩養著她。
金錢、自由、幸福,她依然擁有肆意揮霍的人生,倘若沒有陸清,現在的境遇哪怕再慘,也絕對比世界上絕大多數人要好得多。
可惜,沈曦照還要依靠她活下去,無法直白說出自己的怨懟。
陸清對這些彎彎繞繞心知肚明。
眼淚成了武器,噩夢是借題發揮的絕佳借口,提出來就是想要跟她談條件,想讓她心生愧疚,繼而作出退讓。
那雙手愈發用力,將布料捏成一團褶皺。
陸清明白了,姐姐這是以退為進,要她來哄呢。
陸清握住她的手,四下寂靜,連鳥叫都沒有,姐姐無聲無息流淚,稍顯急促的哭腔混著喘息,被枕頭過濾。所有脆弱一并壓在喉間。
她有些無奈,手無意識將她包裹進掌心,能覺察到這雙手緊繃到極致,微微發抖,似乎在緊張她的應對。
姐姐沒有掩蓋她的目的,姜太公釣魚愿者上鉤,陸清成了乖乖咬餌的笨魚,拍了拍她的手,溫聲安慰。
“沒什么不能說的,姐姐,在這個世界上,我們可是彼此最親近的人,我們之間沒有小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