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眾人心知，長輩們在場，晚輩們坐立難安，再如何親近，也總會有所顧忌，話想出口都得先在腦子里過一遍，仔細斟酌三分。
老爺子直接發話，揮手像攆小雞崽一樣，干脆利索打發眾位小輩，“行，知道你煩我們，就不留你們了，外面天大地大，你們自個兒快去玩兒吧。”
威嚴視線掃過眾人，他的目光在寧從霜身上停頓一瞬，寧從霜了然，不情不愿點頭，“知道了，我會照顧好曦、她們。”
時隔這么多年，曦曦兩字還烙印在腦海內，思想還糾纏著豐盈的情感，聲帶卻覺得這些震動已經開始陌生。她試著完整說出這兩個字，無論怎么出口，都覺得異常別扭。
嗓子發干，聲帶扭成麻花，好像忘記該怎樣正常說話。寧從霜啞著喚了兩嗓，沒發出清晰音調，只好佯裝嗓子難受，摸著喉嚨清了清喉嚨。
余光瞥見陸清推著輪椅，手習慣性搭在姐姐肩上，視線淡淡掃來。分明平靜，卻莫名激起了寧從霜心底某些奇怪的勝負欲。
陸清已經霸占最好的位置，寧從霜只好慢悠悠跟在她身旁，話是對沈曦照說，眼睛卻掃向陸清“對了，說起來，陸清是不是比我還要小一歲”
輪椅速度很慢，沈曦照看風景，陸清在看她的發頂，眼神柔和“那你大概記錯了，我跟你同歲。”
寧從霜想占著年齡便宜，讓陸清叫她一聲姐姐，可陸清哪兒會乖乖就范
沈曦照安坐在輪椅上，并不搭理兩人幼稚的斗嘴，正巧眾人一路步行，逐漸走上人跡罕至的小路，路的盡頭，是一座外表斑駁的觀景臺。
陸清注意到姐姐的視線停留其上，明了她的心意，主動將她推過去。
這里幾乎是峰頂位置，遠處連綿起伏的山巒，如同大地的褶皺，一層疊著一層，延伸向視線的盡頭。從這里向下看去，盡可享受一覽眾山小的壯闊。
山林間，似乎連空氣都帶著清新的甘甜。觀景臺不大，寧從霜挨著輪椅，在沈曦照身旁的石凳上坐下，突然聽見她說“寧叔叔寧阿姨，好像老了些。”
歲月沉淀在并不明顯的皺紋里，一笑起來，眼角細密的笑紋怎么都遮掩不住。
寧從
霜淡淡道“人都會變老。”
沈曦照微微歪頭，感受到肩上的手掌微微下壓，似乎是陸清無聲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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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溫情并未傳染給她，之所以突然提起寧家夫婦，她只是在這一剎那，恍惚想起她爸那張肥頭大耳的臉。
因為近來缺乏油水，皮膚稍顯黯淡，至少從表面上看起來，縱情聲色的父親，與醉心事業的寧家夫婦相比，確實年輕很多。
果然過度勞累會讓人很快蒼老。
那陸清這樣的工作狂曾經的工作狂
陸清被她打量的視線看得莫名，微微彎腰，視線與她齊平，“姐姐”
沈曦照“在想我老了會是什么樣子。寧阿姨那種穩重優雅的知性美，恐怕永遠不會存在于我身上。”
寧從霜雙手環胸，冷眼瞧著兩人互動“你對我動手的時候，可沒想過我爸媽會不會難受。”
事情說開了，寧從霜接受她的道歉，現在兩人已經能勉強心平氣和，談起這樁耿耿于懷快二十年的事。
當然，主要是寧從霜單方面在生氣。
沈曦照的發絲被山風拂動，落入陸清掌中，她沒注意到對方正在把玩她的發尾，毫無心理負擔道。
“你要這樣想的話，那我當時應該推得更重才對。畢竟你有的，我沒有，我應該嫉妒死你了。如果你沒了，寧叔叔寧阿姨說不定會更疼我，把對你的感情全部投射到我身上。”
有那么一瞬，寧從霜低頭，看著煙霧繚繞的山巔，恨不得重重一推，將她連人帶輪椅，從這上面踹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