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角有東西不斷涌出,蛇妖的神情定格在茫然和恐懼上,豎瞳中的光亮微動,最終凝成水霧、垂落成珠。
一切已然成了定局,周圍仿佛有很多人在說些什么,蛇女木然匍匐著,聽不太清。
妖域邊界處的結界松動了許多,她的膝蓋無意識前行兩步,喉中擠了擠,飄出來的聲音輕得像煙。
“師尊”
怎么會這樣
蛇妖頭痛欲絕,在天旋地轉中安靜想著。
怎么會這樣
她還沒問清楚扶風為什么要這么狠心殺了阿寶,只是因為憎惡她嗎
她還沒來得及給阿寶報仇。
她才失去阿寶
蛇女垂下頭,豎瞳晦暗,胸口劇烈抽搐,她猛地嘔出大口的血,一邊咳一邊又突然彎了唇,淚水混著血水,好不狼狽。
她費盡心思在妖域里爬上去,不就是為了找姜鹿云問個清楚要個了解嗎
現在好了,扶風也死了,省了她好多力氣。
誰能說這不是好事兒呢
身下的地被一點點打濕,分不清是什么顏色。
旁邊有許多人正朝著中央飛去,年輕的蛇妖隨意擦擦自己嘴角,搖搖晃晃站起來,面無表情地轉身順著來路回去。
她在人群中逆行,背對著已然暗淡下去的陣法,再沒有回頭看一次。
有風拂過,撫著蛇女的臉頰,又吹亂蛇女額前凌亂的發,頑劣地用披散的發絲將她的眼睛遮住。
蛇女不在意,她的心臟現在空空蕩蕩,沒有方才疼,也說不上算不算輕松。
大抵是輕松的。
嘴角的血怎么擦都擦不完,蛇女有些煩,干脆不管它,仍由它往下滴,流干了才好。
她一邊走,一邊算,又止不住地哼笑。
阿寶死了,扶風也死了。
她的摯友死了,師尊死了,仇人也死了。
她活了這么多年,現在真可謂是干干凈凈,什么都不剩。
啪
巨大的蛇尾狠狠甩向房中的銀鏡,將鏡面擊得粉碎,最后砸在地上,發出沉重的悶響。
大妖闔眸,一只手捂在臉上,仰面躺著,胸腔驟然劇烈起伏了兩下,擠出一聲短促又怪異的聲音。
阿寶被師尊殺害。
這件事究竟折磨了她多久
如今卻被告知,根本不存在,因為阿寶就是師尊,師尊就是阿寶。
嘭
蛇尾微動,將房中器物全部拍成齏粉,仍然發泄不了心頭那股子火。
道友我叫阿寶,你叫什么
啊,她可是你師尊,師者如母,你干嘛要喜歡她呀
她這么老了,配不上你,天下那么多好姑娘呢,別喜歡她啦。
怪不得當初阿寶每次聽她說起對師尊的感情時總有異色,總是想斷了她那份心思。
師尊啊師尊,你真是騙得我好苦。
姜熹扯了扯唇,閉著眼睛緩了會兒,慢慢從地上爬起來,蛇尾重新變為雙腿。
她垂眸理了理衣裙,揮袖掃清室內狼藉,豎瞳冰冷,心緒漸平,卻又皺眉。
還是有哪里對不上。
當年阿寶是不辭而別,她記得那晚她還與阿寶一同飲酒慶祝終于在妖族有了立身之處,而后昏昏沉沉間她好似有些醉了,趴在桌上休憩許久,再次醒來已過了兩日。
醒后她竟發現阿寶給她留下的護身玉石已碎,阿寶早沒了生機。這時她才慌張順著玉石中殘留的阿寶的靈力去找阿寶最后出現的地方,這一找,就找到了問天門疏月天。
此前她一直以為是在這兩日中師尊不知怎么的遇到阿寶、將她斬殺,畢竟阿寶脖子上確有師尊的刀痕,師尊也親口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