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柒道“沒有信,只是崇敬罷了。”
云時卿輕笑一聲,又問“天下寺廟千千萬,為何有的山門外長階千步,而有的則一馬平川”
柳柒往火堆里添了幾截干柴,耐心解釋著“佛有長階三千,凡人之所求亦有三千,所求越多,長階越無盡。更何況佛家講究的是心誠則靈,若能一拜一叩步入山門,定能得償所愿。”
云時卿嗤道“紅塵癡兒罷了。如若三千長階真需要一拜一叩地度過,恐怕不等瞧見菩薩就已歸西。”
柳柒自知和他說不通,索性不予理睬了。
待飽腹后,柳柒又去了文殊殿后方的耳房,云時卿隨他同往,不禁疑惑道“我們何時下山”
柳柒在耳房內來回走動,心不在焉地答道“先等等。”
“等什么”
“等三更來臨。”
云時卿不解“你打算三更半夜摸黑下山”
柳柒道“禪房那副楹聯原為暮鼓晨鐘驚醒世間名利客,經聲佛號喚回苦海夢迷人。起初我與云相一樣,誤以為是廟里的師父寫錯了楹聯,直到三更的鐘鼓和五更的誦經聲傳來,方知其意不假。”
云時卿仔細回想了一通,旋即將目光落在那塊地磚上,眸色逐漸變得深沉。
見他已有眉目,柳柒又道“鐘鼓聲和誦經聲都非常虛渺,全然不似人力所為,若我沒猜錯,那聲音十有八九是從這下面傳來的。”
云時卿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莫非大人認為這根鐵索連著下山的通道”
柳柒點了點頭。
云時卿略一沉吟,旋即又問“難不成三更的鐘鼓聲是通道開啟的信號,而五更的佛號則意味著通道關閉”
柳柒微微一笑“既已敲醒紅塵客,自當誦送出孽海。”
所謂的下山密道也只是兩人的猜測,且他們現在都負傷在身,倘若下山后遭遇穆歧精兵的伏擊,反而有害無利,倒不如在廟里靜候三更的來臨。
雪天的白晝極短,兩人圍坐在禪房內的火堆旁,其間鮮少搭話。至暮色時,柳柒翻出一本殘缺不全的佛經仔細翻閱,云時卿則百無聊賴地用炭火在墻壁上作畫,有山有水,有花也有人。
直到一陣鐘聲敲響,他二人當即往文殊殿趕去,待靠近之后才發現,所謂的鐘聲不過是從耳房內傳來的猙獰鐵索響動,一陣陣回蕩在文殊殿內,宛如空幽飄浮的晨鐘。
勁風絞烈,吹得鐵索嘩啦啦地響,不多時便止歇。
半盞茶后,那塊地磚忽然開始震動,“砰砰砰”,一聲接一聲,仿佛鼓鳴。
少頃,地磚徐徐上升,一個鐵質的轆轤赫然出現,露在地磚外的那截鐵索自轆轤中央繞穿而過,尾端懸吊著一座可載人的木制風梯。
云時卿和柳柒對視一眼,笑道“大人好智慧,此處果真有秘道。”
柳柒問道“云相可敢一往”
云時卿大步邁步進入風梯內“暮鼓晨鐘已經將紅塵客敲醒,此刻便是走出孽海之際,云某豈會猶豫”
柳柒淡淡一笑,也隨之入內。
這座風梯四面各圍有兩根柵欄,以防摔落,除此之外再無任何遮擋物。云時卿左顧右盼,也不知碰到了哪處機關,風梯竟劇烈震動起來。
柳柒左腳受力牽扯了傷口,整個人重心不穩,猝不及防地往后倒去。
“大人站穩些,莫要摔了。”云時卿及時托住他的腰,這般叮囑著。
風梯震動之后緩緩下降,呼嘯凜冽的夜風頓時從四面八方撲進來。
柳柒呼吸一滯,丹田內的氣息猝然變得紊亂不可控。
寒意愈來愈烈,可他的身體卻燥熱難當,氣血悉數涌至腦海,令他短暫地失了神。
待清醒時,柳柒的雙臂已然掛在了云時卿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