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坐，你不能坐”孩子們七嘴八舌地指導他，“你現在是鬼，要去我們后面丟手絹的”
還沒來得及弄清狀況，他已經先自然地混進了孩子堆里。
游戲內外的丟手絹規則是一致的，一個人拿著手絹，在地上圍坐的人外面繞圈。坐在地上的人就拍手唱歌，手絹丟給誰，被丟到的人就變成鬼，要馬上起來捉人。
一旦他沒有追上，原來丟手絹的那個人就擺脫了鬼的身份，可以在他的位置上坐下了，被丟手絹的人成為新的繞圈的“鬼”。
玩家煞有其事地說“我是鬼呀你們真要我當鬼我跑得可是很快的喔嗷嗚”
“那我可就要來捉人了”
我在展柜后笑了一聲。
這時候的玩家就十分有少年氣，和一群還沒有他胸口高的蘿卜頭坐在一起，甚至完全沒什么違和感。
這種游戲的場合我一般是不參與的，我是場地的那個人，端上茶點，以及等所有人都累癱在地上時，傳喚家長帶他們回家。
我和小鎮上的人有一種天然的距離感。
像玩家這樣，自然地和他們打成一團，我覺得自己就做不到。
正如玩家所言，他長手長腳，使勁躥起來相當之快，速度比蹦蹦跳跳的小孩子高了不止一個量級。他還有閑心逗人家，先是不慌不忙地在前面吊著，讓捉人的人以為自己下一秒就能追上，然后呢，又在離空位只剩一點點距離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唰一下坐到地上。
“看吧，說了我會贏就是會贏，”玩家驕傲地宣布，“看我厲不厲害”
“哇，好棒”
“你跑的真的很快”
在一堆鼓掌的喝彩聲中，自然也有不和諧的聲音，一個一身反骨的小鬼頭沖他說
“一次贏過去又沒什么，你要是次次都不會輸，我們才叫佩服你呢。”
玩家頓時被激起了斗志“好，你們就把手絹全往我后面扔。我倒要看看，在場誰能比我跑得快”
不僅是他有勝負欲，他的一句話，把全場的挑戰欲全都激起來了。
于是，不管誰成為那個丟手絹的鬼，第一次一定會往玩家的背后扔。玩家好像突然有了奇怪的勝負欲，一定要非贏不可，整整一個下午，沒有一個小孩能活著走出他的手下。
玩家眼神亮晶晶地大聲問“怎么樣，服不服”
“你最厲害”
小鬼頭全被他累倒在了地上，上氣不接下氣地捧場。他們的家長也被我叫過來，陸陸續續領他們回去，玩家叉著腰站了一會，突然被拍了一下小腿。
他蹲下身。
蓋恩湊在他耳邊小聲地說「晚上你也要小心鬼喔。」
玩家輕輕一愣。
蓋恩就是石匠蓋爾和露比的孩子。第一次遇見他時，蓋恩打招呼的話就很奇怪，他說的是
「日落以后就不要在鎮子里到處跑了，先祖的鬼魂會看著你的。」
這個時候，玩家就蹲在蓋恩左側。從他的角度正好能看到辛遲的臉，在這個小朋友圍成的圓圈里，這個位置無疑是與辛遲相隔最遠的那一個。
蓋恩放低音量說話是不想讓誰聽到，答案自然不言而喻。
玩家停頓幾秒，隨后神色如常地說“我會小心的。”他也用上了嚴肅的語氣，和蓋恩低著頭說悄悄話，兩個人活像地下黨特務接頭。
所有小朋友都被接走以后，他從地上撐著膝蓋站起來，又溜達到不遠處的玻璃展柜前“辛遲。”
「嗯」
展柜后面的人頭也不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