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妤笙不動聲色地閉眼深吸了一口氣,冷卻自己過熱的頭腦和情緒。
“沒有證據,但他應該不敢再做什么了。”她睜開眼,冷靜回答。
薄蘇疑惑“這么肯定嗎”
姜妤笙“嗯,我去找過他了。”
薄蘇驚詫,眨了眨眼,有兩秒沒說話。
姜妤笙語氣平平地陳述“他也是開餐廳的,在鷺城城區那邊,我前兩天抽空找了幾個朋友,去他店里吃了個飯。那幾個朋友單看外表,還挺唬人的,每個都是花臂大漢,吃飯的時候,特意挑著門口的桌子坐下,吆五喝六、高聲喧嘩,影響了他正常生意,他敢怒不敢言。快結賬的時候,我才過去的。”
“他看到我出現和他們打招呼的時候,整個人明顯震了一下。我朝他笑了笑,過去結賬。”
“我和他說,別惹我,我只是沒有你那么下作。”
“他明顯慌了,卻還是強作鎮定,說,不懂你在說什么。”
“我說,哦,那最好,我線上線下的朋友都不希望你懂呢。”
“他一聲都沒敢再吭了。”
“欺軟怕硬的孬種。”她冷笑了一聲,語氣里是森然的冷意。
薄蘇怔怔地看著她,半晌,失笑“你好囂張啊。”
姜妤笙偏頭看她。
薄蘇眼底是滿溢的笑意與不加掩飾的欣賞。她依舊是雪嶺之月,仿若高高在上,遙不可及,可她也依舊如過去那般,能為她西沉,落入塵埃,與她共享皎潔與隱晦。
姜妤笙心悸了一下,眉眼不由也軟了下去。
“溫良恭儉讓,不是在被欺負的時候還要弘揚的美德。”她轉回了頭,神色里有薄蘇熟悉又陌生的親近放松之色。
薄蘇喉嚨動了一下,移不開眼。
空氣愈發燥悶,失神兩秒,薄蘇想起來問“你怎么認識這些朋友的”
她唯恐是幻覺。
但姜妤笙今夜確是分外仁慈“有些是之前討要工傷賠償的時候,工友怕我被老板找人欺負時介紹認識的,有些是后來來咨詢我如何通過法律渠道討要應得的工傷賠償時認識的,他們看起來五大三粗的,但其實人都挺好,挺仗義的。”
三言兩語,輕描淡寫的兩句話,卻似尖錐般,猝不及防地刺進了薄蘇的心臟。
薄蘇腳下踉蹌,險些崴到腳。
姜妤
笙伸手虛扶她。
薄蘇透過薄薄的路燈光深深地審視這個女孩,鼻間泛起酸楚。
分開的時候,她還是一個打針吃藥都要她哄著、一個人連夜路都不敢走的小女孩,她難以想象,她是如何獨自走過那段艱苦的歲月,長成了如今這般無堅不摧、無所畏懼的模樣。
她視線落到姜妤笙抬起的缺了半截的右手尾指上,有濕潤就要漫出眼眶,她偏開頭,掐住手心,極力地克制住了。
“謝謝,我沒事。”她若無其事地道謝。
嗓音卻喑啞得分明。
姜妤笙心臟也似被什么不輕不重地蟄了一下。她收回手,沉默了下來。
薄蘇再次開口“你比我以為的,還要更勇敢。”
低啞的、晦澀的。
那深切的、隱忍的情緒,落進潮濕悶熱的空氣里,仿佛無限升溫。
連人心都被浸泡得柔軟、濕潤。
姜妤笙恍惚覺得自己清醒又不清醒,喉嚨發干,兩頰又開始發燙。
她垂首盯著路面上她們交融在一起的影子片刻,終于再抬頭,澀然地說“薄蘇,其實這是你教我的。”
薄蘇用蒙著水霧、蘊著星湖的眼眸注視著她。
姜妤笙說“小時候來澎島沒多久后,有一次,我出門和鄰居家的小朋友一起玩,后來沒多久就哭著回來了,那時候,你在練琴,看到了,問我怎么了,我抽抽噎噎地說,我被欺負了,有人搶我糖果還罵我是沒人要的拖油瓶,我不敢哭得太大聲,怕你也覺得煩,你什么都沒說,只皺了皺眉,就繼續練琴了,我還以為這件事就這么過去了。”
“沒想到到了傍晚飯點的時候,你突然就讓我跟著你一起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