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是謝亭先的發妻,薄蘇的外祖母方澹。
上了年紀的老人,最受不得舊友與他同憶往昔、追憶故去的人,幾分淺淡的情,也會渲染成十分的深。
他看著薄蘇的眼神都仿若柔和了幾分。
“什么畫啊拿過來我看看。”他有了興致。
薄蘇應“好。”還未起身,坐在茶座最末尾的,看起來是老人的孫女的小女孩俏皮說“爺爺我去拿。”
很快就把薄蘇剛剛放下的畫卷取來遞到了謝亭先的面前。
薄蘇幫著謝亭先把畫卷打開,解說“是最近在錄解說名畫的節目,見了幾個大師,訪了幾座名山,被勾起了國畫的癮,正好前幾日去羌城,住在山里,夜里整理材料的時候,突見大風和窗外峭壁旁這一顆任爾東西南北風的蒼松,不由想到了外公,就連夜作了這畫。”
“技藝不精,外公不要嫌棄。”
與名家大作相比,她的筆法自然顯得稚嫩,但她這番記掛著他的話,已經很好地取悅到了他。
他其實是欣賞薄蘇身上那股始終難掩的清高與傲氣的,但這份傲氣,不能夠是對著他的。
他一直肅著的老臉顯露出些許真切的愉悅“有這份心意就夠了。”
旁邊謝長嫣請來的老人,打量著畫,不知道是真心還是刻意,賞析著這幅畫可圈可點的地方,奉承話直說到謝亭先的心底里去。
謝亭先看向薄蘇的眼神,更滿意了幾分。
后來壽宴正式開始前,謝亭先姍姍出廳見客,也依舊讓薄蘇作陪,引見各方,儼然是小輩里最器重的模樣。
賀之航、謝長猷的孩子與紀瑯遙遙地望著,都暗自咬了咬牙。
薄蘇侯立在他們身旁,幾分游離,做最稱職、體面的裝點謝家門面、謝亭先勛章墻的工具人。
壽宴一直持續到深夜才散去,
謝長嫣和薄蘇都沒有離開,留在謝家老宅過夜。
謝長嫣有些微醺,薄蘇送她回臥房休息。
冷白色的燈光一亮起,臥房的門關上,謝長嫣眸色便恢復了些許人前沒有的清明。
“你今天來得太遲了,不是說早上的飛機嗎怎么下午才過來”謝長嫣在辦公桌旁的靠背椅上坐下,張口便是教導。
薄蘇幫她倒水的動作微頓,淡聲應“有一點工作上的事要處理。”
“你外公那里怎么說的”
薄蘇把水杯遞給她,復述了一遍下午在謝亭先面前說的話,謝長嫣點了點頭,還算是滿意。
“怎么沒找楊老指點”
“不想顯得太刻意。”
謝長嫣嘆了口氣,未嘗不是不明白薄蘇的某些堅持。但好在結果是好的,她也不打算太影響薄蘇的心情,沒抓著這件事不放,只順著今夜她的表現,給她分析情況。
“你外公今天讓你扶著他去宴客廳,是對你的肯定,你要放在心上。”
“他給你介紹認的那些人,你都記下了嗎有幾個家里有小輩的,今天也找你攀交情了,之后如果找你聯絡關系,你要分清主次,看著聯系,不要著了人家的道,站錯了隊,觸了人家的眉頭。”
“黃老那邊雖然常換女伴,但今天帶來的這個,是下個月準備正兒八經注冊的,別看她年輕,有幾分城府,也有幾分傲氣的,你要是在外面碰上了,給她幾分面子,她會領情的,以后這黃家,指不定姓什么呢。”
謝長嫣如過去的十多年里那般,盛宴過后,總要給她復盤,耳提面命,不允許她有任何的行差踏錯。
薄蘇垂著睫,背著光,高挑的身影在燈下也不過薄薄的一條。
她安靜地聽著,右手在謝長嫣的絮絮叨叨中又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她下意識地背到身后。
謝長嫣察覺到了,問她“怎么了”
薄蘇長睫顫了一下,習慣性地想掩飾,謝長嫣徑直伸手拉過她的右臂。
燈光下,藏無可藏,薄蘇右手的顫動清晰可見。
謝長嫣心口一跳,變了臉色,望向薄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