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務室門外,左漁做完小劑量的破傷風抗毒素皮試出來,看到許肆周懶洋洋地靠在走廊上,一半肩膀側著在玩手機。
猶豫了小半會,她還是鼓起勇氣,輕輕挪了過去,喚他一聲“許肆周。”
又輕又細的一聲,像竄出來一只小貓嚶嚀,許肆周抬眼看她,少女抿著唇,神色透著局促,殷紅的嘴唇被咬得微微透白。
“那個錢,我晚點還你可以嗎”她說。
左漁身上沒帶那么多錢,剛剛繳費時,是許肆周替她墊付的,不到兩百塊錢,許肆周沒讓她還,但她想了想,還是覺得自己應該告訴他會還的。
兩百塊錢本就不算什么,許肆周覺得無所謂,剛想拒絕,但看到女孩正經且有些堅持的神色,就應了下來。
“嗯,你有錢了還我。”
他講完,又是沉默。他繼續玩游戲,左漁則坐在候診長凳上,兩只手乖乖放在膝蓋上。
雖然他回答得很冷很簡潔,沒有多余的語氣和表情,但有那么一瞬間,左漁覺得他好像也沒那么壞。
而且聯想起他下午在球場上的表現,想到他為班級爭光,想到他會在自己差點被踩時出頭,還送她來醫院,左漁總感覺他挺復雜的,雖然氣場依舊強大,她不敢惹,但好像還挺好說話。
許肆周這會兒玩著gravityguy,操縱小人不斷跳躍躲避陷阱障礙,一款考驗靈活反應的跑酷游戲,早八百年前就通關了,但還是百無聊賴地玩著,并不知道左漁這時候默默地在心底將他的那張“壞人卡”反反復復地翻來覆去。
走廊上人來來往往,左漁坐在許肆周斜前方,誰都沒有開口說話,安靜而沉默。
她撇過頭去,偷偷打量他的側面。少年下頜清瘦,眉眼鋒利,輪廓分明。哪怕只是站著看手機,往來的人都忍不住打量他。
而他仿若毫無察覺,指尖在手機上散漫點劃。
像他這樣狂傲的少年,大概早就習慣別人的注視了吧。
而她不一樣。
她戴著口罩,額頭貼著一片紗布,只是坐在他身邊,被那些好奇的、探究的余光掠過,就已經感覺不自在極了。
“帥哥,約的哪位醫生,我看看你門診號”
左漁正想著,一名護士手臂夾著一沓病歷本停在了許肆周面前。
“掛的什么科哪受傷了哪塊不舒服嚴重嗎”她主動靠近許肆周,關切地詢問他的病情。許肆周在她連珠炮似的發問下,錯開了她的手,語氣淡淡“不是我,陪她來的。”
護士小姐姐扭頭望過來,這才注意到左漁,有些尷尬地笑笑,默了下又問許肆周“你小女友生著病你還有心情玩游戲呀”
許肆周玩游戲的手突然停滯下來,眉毛松了一下。
兩個人之間的氛圍因她這句話,莫名比之前更加沉默尷尬。
“不不是。”左漁看到他戲謔的目光,耳朵紅得跟燒著了一樣,和護士姐姐結巴了好半天,說完又著急轉頭,慌張地對著許肆周解釋說,“不好意思。”
許肆周把手機放進口袋,來了興趣,隨口問她“為什么不好意思。”
她紅著臉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一旁的護士也跟著尷尬了一下,訕訕一笑,有點過意不去,說“抱歉,誤會你們了。你們學校有老師在縣里各地抓人抓早戀,我就自動將你們對號入座了,實在是抱歉,那你們繼續等吧,有事再找我。”
“好。”
左漁點頭應下來,在護士姐姐離開的同時看了許肆周一眼。他依舊還是那副懶散的姿態,也正看著她,腦袋微微垂著,挑著眉,似笑非笑地。
左漁不著痕跡地捏住校服褲縫,深吸一口氣,叫他“許肆周。”
還是那種軟糯的聲音,許肆周發現了,她特喜歡鄭重其事的喊他名字,還帶著不自知的撒嬌意味,許肆周不自覺地拇指和食指磨了下,“嗯”了聲問她“怎么了”
“要不你先回去吧”左漁試探著問,“我媽媽在這里工作,等下她送我回學校就好了。”
雖然這個點她還沒上班,可能正在接弟弟放學的路上。
許肆周盯著她,光線下的瞳孔漆黑明亮,還沒回答,同一時間,他放在外衣口袋里的手機響了。
他收回視線,接起了電話。
電話那頭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許肆周全程在聽,沒作聲,左漁偶爾抬起頭看他,總感覺他臉上的神色肉眼可見地淡下來。